“先前就是藏这个?”谢执握着茶杯,掀了掀眼皮,只作瞧不见,“值当什么?”
“你们喝,我不碰就是。”
瓷盏中的酒液色若琥珀,异香扑鼻,是新酿成的梅子酒。
周潋擎着,轻晃了晃,低声问谢执道,“你喝不成么?”
谢执懒懒地往他杯中扫了一眼,“能喝。”
“只是从前醉过几回,吓着他们了。”
“你也瞧见了,他们如今防我跟防什么似的,便没机会了。”
周潋挑了挑眉,稀奇道,“几回?”
谢执别过头,声音淡淡,“不过三四五六回而已。”
顿了下,又补一句,“大惊小怪。”
周潋好悬没笑出声。
这人喝醉了什么样?
也似平时这般口是心非吗?
还是要更娇气些?
他想着,简直有些可惜起来。
可惜没再早些遇见这人,也好将他的模样多看一看。
羊汤暖热,三人吃过一阵,面上渐渐都浮了红。
谢执肤白,瞧着犹甚,连带着耳垂都染了一层,灯下看去,几分潋滟海棠色。
酒过三巡,林沉捏着杯缘,眉梢一挑,率先朝周潋开口发难。
“我家公子先前为公务之便,不得已才隐藏身份,在贵府暂居。”
“如今我们既已同周少爷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这些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寄寓别府,到底多有不便。”
“不知周少爷何时肯松一松口,将我家公子还回来?”
周潋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朝右手边看去。
谢执正伸箸从锅中挟了块冻豆腐,安安稳稳地一路运回碟子中,面色淡然,恍若未闻。
“阿执在周府,府中上下,并未有过半点苛待。”
周潋饮了口酒,同林沉视线相对,微微一笑道,“林掌柜只管放心。”
“寒舍虽小,衣食供应到底不缺,”他说着,目光从堂中扫过一圈,意有所指道,“总较……要好些。”
林沉皮笑肉不笑,“贵府财大气粗,林沉早已领教过一二。”
“只是树大招风,也该多当心些才是。”
“周少爷虽年少有为,可到底,当不了家不是?”
这人还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周潋搁了杯盏,慢条斯理回他,“多谢林掌柜提醒。”
“说起来,林掌柜此行儋州匆忙,竟能同林家搭上线,实在叫人佩服。”
“想来林掌柜在林家说话,定然是颇有几分分量。”
“况且,”他对上林沉刀子一样的视线,微微一笑,“住在哪儿,总要阿执喜欢。”
去你奶奶个腿的阿执!
林沉快要被这人酸死了。
倏忽之间,另一边的谢执低低叫了一声,箸上咬了一半的冻豆腐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口中并舌尖后知后觉地浮上了疼,火辣辣的,那一点皮肉被冻豆腐中的汤汁烫得殷红,碰都碰不得。
“怎样?”周潋急道,凑过去看,听到那人含混不清地吐字,“水……”
他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杯盏递了过去,被谢执随手接过,仰头一气喝尽了。
底杯中液体入口甘冽,舌根处隐隐泛起带着酒意的甜。
两人盯着空得只剩了底的杯盏,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杯中,是周潋剩下的半盏梅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