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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暴雨 芒西番 19425 字 5个月前

他扫了一眼,刹那间,浑身的血液一股脑涌了上来,让他突然结结巴巴到说不出话来。

【SHN:亲爱的,你也太可爱了吧。】

第36章别吵36

消息发出去五分钟过后。

盛怀宁已经让店长差人去包装了,只是在签单时,让门店将原先收到的货款,原路退还了回去。

这次,店长是分毫犹豫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谁付都一样,只要不影响门店效益就行。

盛怀宁递出自己的卡,那里面都是她靠演出赚来的。

比起贺尘晔的积蓄是九牛一毛,比起家里那两位给她的零花钱,只能说是凤毛麟角。

她刷完后,是切切实实心痛了一下。

还没缓过来,银行就十分贴心地给她发来了,卡片大额支出的短信。

看都没看,指尖就自然而然地在屏幕上滑动,想要关掉。

忽然,听筒处传来熟悉的男嗓,“宁宁?”

盛怀宁吓一跳,赶忙将手机贴到耳边,“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你出门了?”

贺尘晔自收到那条微信,就有点状态不对,满脑子都是“亲爱的”,还有“可爱”这两个词汇。

这种情况下,再和甲方谈工作,就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他只好临时改了时间,顺便遣人把对方送回了酒店,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招待。

在会客室枯坐到下班的时间,贺尘晔给安特助提早下了班。

他从圆桌拿过手机,一条又一条的短信息就弹了出来,双眼迷茫一眨,待看清后就翻出号码拨了出去。

那*头一阵嘈杂,他低低唤了声对方的名字。

得到回应后,又道:“你怎么全都退掉了?不是喜欢?”

盛怀宁换了只手拿手机,接过收银员递来的笔,非常迅速地写下了在明隽的具体地址。

她干笑两声,“到店看了后感觉一般般,比起以往,有失水准。”

不远处正忙活着的人,闻言齐齐抬头,对于大小姐的阴晴不定,实在是摸不清头脑。

电话那端的贺尘晔属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不知所措地翕张唇瓣,许久才说:“我过去大概五分钟,你在那里等等我?”

盛怀宁原本悠哉倚在台面上的姿势,倏地收起,回身瞥向包装了一半,还有七八件摆放在外的衣服,急得秀眉都蹙在了一起,不自觉结巴起来,“你…你…你要过来?”

“不方便?”贺尘晔摘掉眼镜丢入办公桌的抽屉,捏了捏鼻梁。

“方便,方便的,你不用着急,路上小心。”

说完,她急匆匆就挂掉了电话,开始催促sales不管包没包好,现在、立刻、马上全部收起来,不需要在乎会不会弄乱、弄皱,反正她是点过头了。

短短几分钟,盛怀宁虽没动手,但还是急出了一身汗。

等收拾妥当,贺尘晔刚好跟着sales的引导,进了vic休息室。

她假装平静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拿着iPad挑选起来。

直到身旁的沙发微微下塌,才自然偏头,甜滋滋一笑,先入为主,“我觉得他们店里的首饰不错,你帮我挑几件?”

比起那些限量款的成衣,这些不算主打的首饰,显然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

贺尘晔对于这些是一知半解,他衣柜里的衣服,还有中岛柜里的各种配饰,都是在一家瑞士品牌的店里订制的,几乎都是简约为主,对于款式不算挑剔,得体就行。

隔着屏幕看,他被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弄花了眼,总觉得大差不差,挑哪件都行。

盛怀宁挑眉,“怎么样?”

贺尘晔顿了顿,方道:“不然…都拿出来试试看?”

一语毕,还没等盛怀宁反应,店长就已经依言让其他sales,把一个又一个的首饰盒摆放好,面积不大的茶几一时间被占得满登登的。

休息室内的灯光跟外边的如出一辙,所有灯带都明晃晃亮着,光线极好。

在sales滔滔不绝的解说里,盛怀宁差不多要将所有的首饰,都试了个遍。

贺尘晔定定望着,那些他一开始觉得黯然无光的商品,在盛怀宁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犹如星光点点洒在湖面上,皎洁到如同梦幻的艺术品。

哪怕再普通的东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与众不同。

盛怀宁侧眼看过去,才发觉贺尘晔硬挺的鼻梁上,今天架着的是一副纯钛无框眼镜,深邃利落的轮廓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极了醉心学业的大学生。

她不由自主地屈指,凑过去戳了下他的脸颊,被他用宽厚的大掌覆上,紧紧握在了手心。

“都很适合你,全包起来吧。”贺尘晔将放在她怀里的iPad,搁到沙发上,轻抬下巴,示意sales买单。

盛怀宁实在震撼所有sales的工作效率,仅几秒的时间,pos机、签单的碳素笔、包装盒,接二连三就拿了过来。

从门店出来,她忿忿地杵了下贺尘晔的侧腰,埋怨:“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有好几件就只是换了个颜色,多浪费啊。”

贺尘晔凝了凝神,视线不经意划过她哀怨瘪嘴的脸上,一本正经道:“不会浪费,不同的颜色搭配不同的衣服。”

盛怀宁笑了笑,轻而易举就被身旁的人说服了。

秉持着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为了回报贺尘晔刚刚眼睛不眨地为她消费了几百万。

她往贺尘晔那边靠了靠,左手挽上他的手臂,露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微笑,“那…财神爷,您纡尊降贵陪我去吃顿饭吧?我请客。”

“你叫我什么?”

“财神爷…”

贺尘晔一贯都是顺着她,这会儿难得想要跟她抬杠,垂下头时脸色一沉,命令道:“换一个。”

“贺尘晔…”

她发犟,不想遂了眼前人的心意,轻轻一拽,一心想要拉着他往停车的位置去。

晚上七八点的中环,有不少游客出没,路灯将大街映照得亮如白昼,霓虹灯在天边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人来车往之间,充斥着各种嘈杂声响,仿佛一切都和夜晚无关。

贺尘晔仿佛一尊雕塑,双脚牢牢地扎在原地,哪怕她再如何咬牙大力拖拽,始终是一动不动。

这一刻,两个人就好像是回到了读书的时候,触碰着的地方有根红色丝巾作为界限,谁先获得,谁就拔得头筹。

盛怀宁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四周,总觉得在旁人的眼里,他俩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别扭的感觉,好似下一秒就有可能闹个不欢而散。

终是拗不过,她暗暗使劲掐了下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不情不愿低低叫了声,“亲爱的…”

话音刚落,贺尘晔轻哂了下,面上的神态是肉眼可见的得意。

她就知道,这家伙从公司跑来,定是因为她发过去的那条微信。

好像,更可爱了。

贺尘晔之前就给司机下了班,这会儿由着盛怀宁载着到了尖沙咀。

跑车炸街的声音让他耳边嗡鸣不止,一下车竟然有点头晕眼花。

食樂烧鹅人气很旺,平时会有不少明星光临,从内地过来旅游的人,更是从早排到晚,就只是为了打卡。

盛怀宁算是老顾客了,从小到大来排队的次数是数不胜数。

这会儿,好不容易排到,她拉着贺尘晔往前一步,探头道:“阿伯,烧鹅下庄,豉椒鹅肠,各一份,麻烦送隔壁面馆。”

声音清脆,洋洋盈耳,老板猛一抬头,看见是她后,眉飞色舞地跟她打招呼,“靓女,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标志了。”

盛怀宁给了现金,边等着老板找零边寒暄着,不经意间发现老板的眼神,时不时往贺尘晔的身上飘。

她同样斜睨了眼,偷笑着说:“阿伯,靓唔靓?系我男朋友。”

见状,老板没再遮掩,目光变得大胆了不少,歪着身体,朝外张望,打趣:“我记得你读书时,不少男孩子护送着你过来买烧鹅,那时我还在想,以后指不定要便宜哪个臭小子。”

老板刻意停顿了下,又扫了下贺尘晔,“这个,很不错。”

盛怀宁怔了怔,颇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贺尘晔,那堪称京剧变脸的脸色说暗就暗,让她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她笑容无奈,“阿伯,你说什么呢。”

老板乐呵着,将零钱连同装好的烧鹅,一起递给了她,并说鹅肠稍后会亲自送到隔壁。

盛怀宁拎着装着打包盒的纸袋,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一处小水洼里连连跺脚,给贺尘晔的裤管上溅满了泥污。

而她,被贺尘晔护在身后,才免于一难。

她侧身探出脑袋,定睛一瞧,才发现竟是老板的小儿子。

犹记得,以前来,就常见这小男孩在旁边调皮捣蛋,气得老板是吹胡子瞪眼,有时候恨铁不成钢,免不了还要抽上几巴掌。

盛怀宁皱眉,伸直手臂,用虎口的部位,掐上小男孩的后脖颈,略微施力将人带到了面前,“臭小子,快,给他道歉。”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想要从她的手里逃脱。

一看是她,立时怂了下来,“盛姐姐,对不起。”

“我是让你给我说么?”

小男孩不得不转过身,抬头迎着贺尘晔,乖乖一笑,“叔叔,对不起。”

盛怀宁不乐意了,“你叫他什么?”

“叔叔啊,”小男孩重复了一遍,“盛姐姐,你们在拍拖吗?那我可以改口叫你阿姨。”

盛怀宁:…

她无语半刻,手劲刚好松了点,被桎梏着的人迅速逃脱,让她不得不抬脚去追。

贺尘晔半阖着眼,抱着手臂看了会儿。

干净的瞳眸里,映着的是盛怀宁一手抓着小男孩,一手叉腰,口口声声非让男孩子改口的蛮横样子。

他不禁笑出了声,直到老板吆喝说鹅肠烧好了,女孩子才收起玩心,走了过来。

进了面馆,盛怀宁点了两份双拼粉面,一碟鸡翼尖,还有两杯柠檬茶。

菜上齐后,贺尘晔把配了梅子酱的鹅腿,搁在了她面前的餐盘里,还没顾上说话,就听她有些无辜地咕哝了句,“贺尘晔,你有点小气。”

他不解,挑着调子“嗯”了一声。

盛怀宁戴好手套,小口小口优雅地吃着鹅腿,咽下后,解释:“刚刚老板就是开个玩笑,你那样子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吃人。”

贺尘晔失笑,“我吃个醋,都不可以么?”

她冷哼了下,“小气小气,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使得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但是,这种氛围并没持续多久,便被打断了。

贺尘晔从口袋里摸出振动不止的手机,睇了眼正大快朵颐的盛怀宁。

打过招呼后,他出了闹哄哄的面馆,寻了处僻静的地方,贴耳接听。

一道极为陌生的男嗓,掺了些沙哑,语气平缓,听起来十分严肃,说:“贺先生,您好,我是盛銮敬董事长的秘书,秦岸。”

第37章别吵37

贺尘晔接完电话回来,盛怀宁唇瓣张着,叼着根吸管嘬饮柠檬水,远远就察觉到他脸色不对。

待他靠近,她松开五指,放下沁着水汽的玻璃杯,问:“谁的电话呀?怎么这么久?”

贺尘晔表情微妙,后又不露声色地敛好,冲她一笑,“工作电话,出了点问题,就多聊了会儿。”

“啊?”她低声惊呼了下,挪动椅子往他那边靠了靠,“要紧么?不然我们现在回去?”

没等他出声,盛怀宁就已经招来服务生帮忙打包了,一收好就急匆匆地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去。

贺尘晔一手拎着好几个沉甸甸的打包盒,一手牵着她,自身后瞅着她打量了许久,表情空茫到扯出的笑极为惨淡。

他步子迈得沉重,试图强行驱散脑子里那些扰人的思绪,终是难以忍受,失神了一般怔住。

盛怀宁被抻着轻微打了个趔趄,不由得茫然回头,“怎么了?是忘带东西了?”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朗若清月的脸庞,显出几分局促和苍白,眼睛里的慌乱不安,更是明显到无处逃窜。

她这才确定几分钟前所看到的,竟不是错觉,赶忙关切地问了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贺尘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

明明手掌里攥着的温热,又真实,又明显,可心底却还是一阵空落落。

他掩住失态,嗫嚅,“宁宁,我…”

“嗯,你说。”

盛怀宁应了一声,神情格外认真,岂料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忽然响起,歇斯底里地。

她拿出,先是冲面前的人说了句稍等,才滑动接听。

聊了没几句,就收了线,她面上一阵焦急,全然顾不上两个人方才未说完的话,“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得回趟家。我妈咪打电话过来,说我爹地生病了,有些严重。”

闻言,贺尘晔神色骤变,眉宇间透着难捱的压迫感,下意识收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你能不能——”不去。

他及时收住,重重地深吸了口气,认命般颤抖着声音从喉间硬挤,字不成字,句不成句,“你直接从这里过去吧,我打个车回去,很方便。”

盛怀宁犹豫了半刻才应了下来,眨眨眼,轻笑着往前一步,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语气带着浓浓的安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肯定都有办法解决。我这边事发突然,等我明天回去,再陪你一起想办法。”

“我这边没事,你不用担心,快去吧,路上小心。”

话虽这么说,但牵着她的那只手,是一丁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凝神,几秒后,淡笑着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

纵然心里再放心不下,也不得不离开。

这么多年,家里那两位一贯是报喜不报忧,很多事情她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回到家里免不了要发一通火,反过来还得他们来哄,说来说去就是怕她担心。

这是头一次打电话过来,再加上沈诗岑语调匆忙,让她回去的态度,仔细琢磨起来,居然有点乞求,让她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那我走了。你刚刚都没吃多少,这些回去热一热,记得吃。”

她低着头,伸出手勾了下贺尘晔垂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几米的距离,盛怀宁是一步三回头,直到驾车离开的那一刻,都还在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高大身影。

贺尘晔同样是挪不开视线,哪怕那汇入车流中依旧与众不同的车尾灯,彻底消失,都还是伫立在原地。

孤独、落寞,任由入夜后的冷风拂过。

回到紫澜山庄是半个小时以后。

盛怀宁实在担心,一路上是踩着限速,硬生生将路程缩短了一刻钟。

她将脱下来的外套,还有手中的包递给迎出来的秋姨,鞋都没换,就直接往电梯的方向去,问:“秋姨,爹地到底怎么了?”

秋姨跟在她的身后,静默片刻,说:“早上董事长跟太太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是太太用轮椅推着的,说是摔了一跤,要修养几个月。”

盛怀宁瞳孔微震,记得读小学时,她玩滑滑梯不小心栽了个跟头,膝盖只是摔破了皮,都在家养了好几天才能正常行走。

这要修养几个月,看来确实很严重。

她小跑着到了二楼最靠里的那个房间,推开门绕开小客厅,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是卧室。

房门半掩着,最先看见的是坐在床边抹眼泪的沈诗岑,而平躺在床上的人,左腿包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明明都自顾不暇了,还得分心去哄。

盛怀宁摇了摇头,人还未进去,声音反倒快了一步。

她语气加重,“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省心,怎么就出去一趟,还能受伤?”

驻足在床边,她吁出一口气,柔声,“妈咪,别难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盛銮敬扫了眼沈诗岑,往常要是听到她这般讲话,定要把脸气歪,这会儿偏过脑袋,是一声不吭。

沈诗岑手上拿着一方满绣的帕子,掩在面前,紧抿着唇,半刻后才啜泣着说:“都怪我,早上非让你爹地陪我去逛街,谁知一下车就遇到个玩平衡车的小伙子,不偏不倚就碰上了你爹地,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盛銮敬也开始跟着哭天抹泪。

盛怀宁态度霎时柔软了不少,转而就将盛銮敬腿上临时搭上的薄毯掀开,不急不缓地就要去拆绷带。

床头床尾的两个人宛如惊弓之鸟。

盛銮敬更是瞬间就弹坐了起来,动作间不自觉就将左腿蜷了起来,哪里还有一丝丝受伤的样子。

相比起来,沈诗岑只被她的举动骇了短瞬,就恢复到了镇静,没好气地白了盛銮敬一眼。

盛怀宁逡巡一番,终于明白了过来,阴森森笑着,将薄毯卷成一团,径直丢到了倚在床头的人怀里。

她顿时怒火中烧,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周围肉眼可见的所有物件,全都砸个稀巴烂。

眼睛一瞪,“为了叫我回来,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你们知不知道,我听到爹地生病有多着急?”

说着说着,盛怀宁就红了眼眶,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很快就滑落了下来。

盛銮敬哪见过这阵仗,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最了解。

以往哪怕是受尽了委屈,都是一副傲慢的样子,好似示弱有多有损自己的形象。

他忙下床,语气温和,“不哭了,不哭了,是爹地错了。你好久都没回家里住了,我跟你妈咪只能另辟蹊径。”

盛怀宁双肩耸着,对于这话是不怎么信,从梳妆台下拖过椅子坐下,抹干净眼泪后,说:“实话实说吧,到底什么目的?我相信爹地一定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我没法保证下次这办法还这么好使。”

沈诗岑懒懒地抬起下巴,黑亮的瞳眸里是不容置喙的严厉,“陆家的小公子从国外回来了,明天你去见见。”?

盛怀宁哧了声,难以置信地望着沈诗岑,“妈咪,会不会有些太离谱了?陆叔叔的小儿子,才二十一岁,刚刚大学毕业。”

沈诗岑本来还觉得理亏,闻言轻咳一声,斥了句,“人家才二十一岁,就帮着家里打理家业。今年恒成销售目标完成率有一多半都是他谈成的,比起你们这些二十五六七八岁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二十五六七八岁…

盛怀宁不傻,怎会听不出来沈诗岑话里意有所指的暗示,心里逆反得情绪顿时翻涌不止,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这个麻烦之地。

她站起身,不经意扫到了盛銮敬腿上那缠了十几圈的绷带,轻咬了下粉嘟嘟的唇,心软着咕哝,“行叭,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半山腰的紫澜山庄,入了夜依旧灯火通明,只有外边那最有活力的喷泉稍稍停歇了下来。

三楼靠东南的房间,虽不如盛銮敬和沈诗岑的那间大,但也是宽敞到极致。

盛怀宁泡完澡出来,穿了件分体式的真丝家居服,胸口处轻盈的薄纱罩着若隐若现的饱满弧度,周身飘散着浴后独有的余温,馥郁的香气更是弥漫在每一处。

她踱到露台,顺手拉过菱格门时,远处海浪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蓦地,盛怀宁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到家后还没给贺尘晔报声平安。

她拿过手机,摁亮屏幕,时间已经转到十一点,思索过后,还是拨了通电话出去。

与以往不同,贺尘晔可以说是分秒不隔,就接了电话。

她听着那端的人时轻时重的呼吸声,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明隽公寓的客厅,不似盛怀宁这边亮堂,满屋漆黑,一丝丝声响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男人颓唐地窝在沙发里,一只手抵着额头,另一手紧攥着手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混沌不堪,在努力消化着盛怀宁打来的这通电话。

盛怀宁打了个哈欠,“你是不是在等我?”

过了几秒,贺尘晔哑声,说出模棱两可的一句,“我以为…接不到你的电话了。”

盛怀宁自然不知他是话中有话,还以为只是时间太晚了。

她慢悠悠说:“回家后一大堆事情,才没及时联系你。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能解决吗?”

“已经没事了,”贺尘晔眼眸忽然晦暗了几分,转而道,“你父亲…”

盛怀宁笑容顿失,总不能告诉贺尘晔,爹地没事,是故意装病骗她回家,会不会显得爹地妈咪过于儿戏,说出去实在有损威严。

她懒散地靠在床头,不情愿地胡诌,“摔了一跤,不严重。”

“不过…”

停顿的这一下,贺尘晔说不清自己是何情绪,总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好几拍,鬓边更是开始往出渗冷汗,咬紧牙关问:“什么?”

盛怀宁因为心虚,手心里湿漉漉的。

她强行说服自己,只是逢场作戏,不算相亲,说:“我明天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你不用特地跑回来给我做饭了。”

贺尘晔紧紧攥着衣摆的手指慢慢松开,这种犹如坐过山车七上八下的心情,实在折磨人了。

他怔了瞬,试探问:“那晚餐能回来吃么?溪溪…溪溪考试拿了年级第一,想给她庆祝一下。”

盛怀宁微笑,“当然能回去,这次可以点菜吗?”

“可以。”

“葱油梭子蟹。”

“可以。”

“红焖牛肋条。”

“可以。”

“蜜汁鸡翅。”

“可以。”

“贺尘晔,”盛怀宁声如蚊蚋,困到快没力气了,说,“我太困了,晚——”

话没说完,就渐渐没了音。

贺尘晔难得坦露自己的脆弱,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趁着她沉睡之际,颤声,“宁宁,我是真的害怕。”

第38章别吵38

盛怀宁难得睡得如此安稳。

只在后半夜的时候,被一片阒静中,海风吹过窗帘的声响惊醒。

她腾地坐起,眼前模模糊糊,趿拉着软毛拖鞋,关掉了露台上的门。

再躺回去时,捂着心口。

刚刚她扫了眼,夜色沉酽,月亮被隐于乌云之后,天幕中仅有几颗萧索的残星缀在上面,好似随时就会有场暴风雨即将袭来。

盛怀宁面色沉重,出了房间,去小客厅的储物格里翻找隔音耳塞。

一堆零碎的小物件丢在地毯上,纤细的五指仔仔细细地找过每一处,没成想竟一个都没有。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绷直腰背,慢悠悠地钻回了被窝。

几乎是半睡半醒,硬生生捱到天亮。

好不容易着了,沈诗岑却带着五六个佣人推门而入,滚轮滑过地板的声音,轻重不一,扰得人没法安眠。

盛怀宁手脚并用,紧紧地抱着轻薄的鹅绒被,感知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颊时,一挥手就翻过了身。

“宁宁,快起来,挑完再睡。”沈诗岑锲而不舍,径自拉开了窗帘。

晨光泄满一整个屋,盛怀宁头一次后悔就不该选这么朝阳的房间,给了妈咪一次又一次制服她的机会。

她闭着眼睛,头都没回,嘟嘟囔囔,“挑什么啊,我真的很困。”

话音甫落,沈诗岑又去拽她怀里的棉被,连带着还冲身后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一只白色的毛绒团子窜上了床,兴冲冲地在她的胸口踩了起来。

盛怀宁实在没了辙,右手桎梏着闹腾的小猫,边慢吞吞起身边小声咕哝,“dy,你该减肥了,快要踩死妈妈了。”

眼前终于慢慢变得清明,她盘腿坐着,任那沉甸甸的小猫,懒洋洋窝在上面。

过了几秒,她抬头,一脸呆滞,错愕地问:“你叫我起来就是为了挑衣服?”

盛怀宁到底有些无奈,如果是平时,她看见沈诗岑将各大品牌的新款,一股脑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定要扑上去殷勤地各种撒娇,还会佯装着流两滴感动的眼泪。

但这次,她知道沈诗岑如此大张旗鼓的真实缘由,便不自觉会抵触、会反感。

盛怀宁强忍镇定,眼尾透着稍许委屈,轻描淡写地将决策权丢到了沈诗岑的手里,“妈咪,我这两天真的很不舒服,衣服首饰你来挑吧,你的眼光比我好。”

见状,沈诗岑忙坐下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探了半刻,关怀地问:“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吭声?我让医生过来。”

盛怀宁眉尾轻抬,被沈诗岑一句接着一句的话,弄得瞳孔紧缩,手足无措,让她不得不拔高了声调,“妈,妈,妈,我没事。我只要睡饱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她从沈诗岑的手里拿回棉被,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的姿态。

见床边的人抬手挥退了所有的佣人,才放心地躺下去,努力酝酿睡意。

跟陆家的小公子见面,地点约在中环的一家中菜馆,时间是下午一点。

盛怀宁睡醒后,仅用了一个小时洗漱化妆换衣服。

沈诗岑给她挑的这套衣服,内里是一件修身的及踝长裙,芋泥紫的颜色,五层花瓣边,外边与之搭着的线衫,规律布着不少黑色波点,简约又不失正式。

她怼镜欣赏了好一会儿,后被盛銮敬催促着下了楼。

相较于盛怀宁的不紧不慢,贺尘晔一夜未睡后,急匆匆就出了门。

驾车前往目的地的这十几分钟里,他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与外宾的洽谈事宜,通通转交到了安特助的手里。

纵然疲惫不堪,倦容难掩,他还是认真到让人完全挑不出刺。

毗邻露天花园的餐厅,四周是干净透亮的全景玻璃。

贺尘晔把钥匙丢给侍应生去泊车,快步到门口时,不由停了下来,远远望过去,半包围雅座里,端坐着的女士,穿了套墨蓝色的针织长裙,被随意搭在身上的不规则披肩垂坠下来,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典雅。

他无端想起,一个多月前再见到盛怀宁,也是这样一家餐厅。

女孩子坐姿闲散地斜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着,指尖时不时扫过瓷瓶里的玫瑰花,面容恬静,如同春日里落下的绵绵细雨,优游自在。

“先生。”

见他忽然驻足,引导的侍应生谨慎地唤了一声。

贺尘晔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他微微颔首,继续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再停下,他冲着桌对面的人,礼节性地欠了欠身,道:“盛太太。”

沈诗岑“嗯”了一声,目光自上而下,将他完完整整打量了一遍,温柔地说:“又见面了,坐。”

用着柔和的语气说着高高在上的话,贺尘晔就更加确信对方此番还真是来者不善。

刚坐下,女士就从身旁的包里,掏出一个薄荷绿的文件夹,不紧不慢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白皙的手臂收回时,腕上幽绿的翡翠手镯,清脆一声磕上桌角,加重了气氛里的凝重。

贺尘晔本就是个极其沉稳的人,此时难免也会觉得心里没底。

视线顺着文件夹推过来的方向瞟过去,不自觉呆住,他反应迟缓,隐约觉得沈诗岑手边的那只包,盛怀宁好像也有。

就是之前误挂在他车外后视镜的那只,尘灰色。

唯一的不同,是搭扣上少了一整圈的碎钻。

贺尘晔眸中忽闪的璨耀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而被不显山露水的防备取而代之,伸直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才不甚情愿地翻开了文件夹。

摆在最上方的,是一张他在百信证券的人事信息。

再往下,将他二十八年以来的所有,全都罗列了出来。

学籍信息、档案信息,应有尽有。

他完全不觉得意外,昨晚答应赴约,就已经提早想到了会是这一遭。

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久久才道:“她…也知道了?”

与盛怀宁的那通电话结束过后,手机便一直沉寂到了现在。

贺尘晔不是没想过主动,只是在如此多的不确定性面前,再多的勇气都被消之殆尽了。

好在的是,沈诗岑莞尔,摇了摇头,说:“我相信贺总是聪明人,肯定知晓我的来意。”

贺尘晔自然知道。

他飞快合上文件夹,一举一动,将教养和规矩刻画得淋漓尽致。

相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贺尘晔从沈诗岑的眼里读懂的,不止是身份上的差距,还有许多横亘在中间,纵使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别人眼里对他的那份嫌恶和厌倦。

他心头猛跳,手指搭上透着温热的茶杯,不甘示弱,反击道:“一直听闻太和集团盛董事长的太太手段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诗岑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算是琢磨出来了,这是要撕破脸的意思。

她索性也不再佯装下去,唇线一扯,眼神里不屑与讥讽混杂在一起,“我很好奇,贺总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盛怀宁。”

贺尘晔敛眸,五指不自觉拢紧,半点思考都无,说完又补充,“我只要她。”

闻言,沈诗岑掩唇低笑出声,仿若几秒钟前所听到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捏起茶杯,递到嘴边浅饮过后又放回原位,“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贺总难道是想告诉我,你辛辛苦苦谋划这么多年,就只想要宁宁?”

低声叹过,随意往后靠上椅背,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次没有丝毫恼意,“宁宁一贯善良,又容易心软。她对任何人都不会抱有防备心,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我可以给足你时间,妥善解决掉你俩之间所有的事情。”

“希望贺总不要让我觉得为难。”

贺尘晔呼吸不由自主一顿,态度软化了许多,“如若我不愿意呢?”

沈诗岑下巴一点,眼神自文件夹扫到他的身上,用着正经的语气,说出让他心惊胆战的话。

她说:“你觉得,宁宁会在宠她疼她的父母,还有居心叵测哄骗她的人之间,选择哪一个?”

贺尘晔承认,他动摇了。

在盛怀宁的面前,他伪装太多,将自己包装成出身高贵、家境优渥的成功人士。

自卑二字,看似与他不沾边,实则陪伴了他许多年。

他撑着沙发站起来*,刚准备离开,便见对面的人,目光径自掠过他,定定地望着不远处正门口的方向。

贺尘晔下意识跟着回头,在看清之后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门廊挂着的珠帘,随着侍应生的拨动,在光洁的地板上闪过星星点点的碎光。

盛怀宁右手拎着包,刚好可以使自己与身旁的男人,保持着舒适的社交距离。

迈上台阶时,她左手撩起裙摆,露出脚上跟裙子同色系的丝绒高跟鞋,交叉绕过脚背系在踝部的大朵立体玫瑰花,独特、性感,十分与众不同。

几乎是她刚刚踏入餐厅,就有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投落了过来。

她浑然不觉,这其中还有贺尘晔和沈诗岑。

陆家的小公子陆轩霖,早上就在中环忙工作,结束后就直接来了餐厅。

对于盛怀宁,他早有耳闻。

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他同样不能免俗。

在碰面前,他在圈内没少打听大小姐的喜好。

众人只提醒他多加小心,别惹恼了盛怀宁,不然初始印象有多好,都会瞬间化为灰烬。

陆轩霖时时刻刻记着,反倒显得自己刻意了起来。

他颇殷勤地,又是帮着挪动椅子,又是端茶倒水,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与关注。

结伴过来的路上,盛怀宁应付得过于劳累,她怎会听不懂男人一直在旁敲侧击,只为了打听她的喜好。

她态度不温不火,想着同为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铁定没被这般薄待过,指不定会恼羞成怒指责她没礼貌。

没成想,对方不止不生气,还竭尽全力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穿过用帷幔单独隔出来的走廊,内里金灿灿一片,看着很有格调。

靠窗摆放的小方桌,下面洒了不少白色米石做装饰。

盛怀宁脚上的细高跟鞋足有十厘米,猛一踩上,脚下不稳,不由往旁崴去。

陆轩霖眼疾手快,作势就要去扶,被她不动声色地侧身巧妙躲开。

这一画面,自远处看去,极像是登对的小情侣在闹别扭,甜蜜,令人生羡。

贺尘晔转动腕表的手,一再拢紧,半晌不说话。

沈诗岑神色淡然,将文件夹收入包中,缓缓起身时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贺总,知难而退,不丢人。”

第39章别吵39

难得的好天气。

暖风和煦,吹散了深夜急雨的凛冽与萧瑟。

盛怀宁托腮偏着头,五指里捏着的筷子,轻捣过斗笠深盘里的精致菜品,濑尿虾包裹着鲜奶,瞬间沦为糊状。

她压了压耳根,木然地望着窗外成簇盛放的绣球花,思绪散乱成不成形状的青烟,缠绕在周身,久久不能消散。

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看样子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清风徐来,馥郁花香糅杂着餐厅内独有的香气,侵袭着感官,惬意到困意渐浓。

盛怀宁掩唇打了个哈欠,恰好提醒了桌对面的人。

陆轩霖噤声,抿唇,歇了半刻才柔着调子关怀,“昨晚没休息好吗?”

她轻叹口气,僵硬扯唇,懒得承认自己是被说困了。

怪不得很多人都说,合拍很重要。

陆轩霖喋喋不休,将自己在海外创业的见闻,还有艰难历程尽数倾出,殊不知对于盛怀宁来说,跟听天书毫无区别。

盛怀宁很不舒服地挺直了腰,讪笑着放下筷子,斜睨一眼,道:“我没那么多的雄心抱负,对你们生意场上的事情,确实提不起兴趣。”

聊到这,她骤地冒出摊开了讲的念头,自嘲,“恕我直言,我就喜欢拉拉那破大提琴。”

安静几秒,陆轩霖后知后觉,双方自我介绍过后,他自顾自说的那一大堆,确确实实没考虑到盛怀宁的喜好与感受。

他微微往前倾身,干练碎发下的一双眼,带着歉意,“抱歉,是我唐突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盛怀宁轻一抬手,打断了陆轩霖接下来要说的话,“陆公子,稍晚点我还有其他的安排,您…自便吧。”

见她作势就要拎起包离开,陆轩霖胳膊支上铺了餐布的方桌,似是不甘心地问:“盛小姐,我们还会见面吗?”

盛怀宁垂眸,指腹摩挲过腕上通透的海蓝宝玉手镯,眼底好似蒙了层彻骨冰雪的冷意,跟一个小时前的端方优雅相比,就像是打破了所有伪装的刺猬。

她意味不明一笑,“逢场作戏多累啊。”

出了餐厅,盛怀宁特地跑了趟附近的商场,她没忘了昨晚贺尘晔告诉她,要为溪溪庆祝的事情。

理应是要准备点小礼物的,买包包、首饰实在不太妥当,最后索性挑了样特大号的巴塞罗熊玩偶,足有一米高,签完单直接让门店送货上门。

填写地址时,她左手抬起,恍然一霎,反应过来,腕上叠戴着的那条钻石手链,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疑惑着,之前的那家中菜馆打来电话,服务台告知,一位侍应生在雅座捡到了她的手链,然后经由一位先生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询问她何时有时间去取。

盛怀宁道了声谢,原路返回,刚踏上门廊下的第一级台阶,裙摆被一道穿堂风吹得卷起,扑簌作响。

她弯腰整理好,猛一抬头,心脏的震颤牵引到全身各处,除了无措就是震惊。

显然,冲她迎面走来的人,同样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

盛怀宁不自觉隔着玻璃朝餐厅里张望,饭点已过,氛围冷清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个人。

这个时间,贺尘晔出现在这里,摆明了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她掌心湿漉漉的,目光自左往右飘忽不定,说话跟着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贺尘晔视线往下一寸,藏在身后的一只手微微攥紧,情绪掩住,薄唇抿出从容不迫的笑,“这里刚好离公司近,就跟朋友在这边简单吃了顿午饭。本想着结束得早,就过去找你,没想到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盛怀宁眉眼未动,莫名觉得今日的贺尘晔较昨日更加反常。

明明以往,面前的人但凡看到她与异性接触,总会萌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倒不会为难她,甚至于是干涉她,但会换个法子折磨,吻和舐都是他用来宣泄醋意的手段。

暴风雨来之前,都是这般平静。

她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勾住贺尘晔的左手,双颊因为心虚氤着白,“贺尘晔,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我…”

“我知道你有苦衷,没关系。”

贺尘晔脱口而出,根本没给她阐述详情的机会,瞧着她的眸子一贯温柔冷静。

有一瞬间,她依稀能听到彼此间有力的心跳声,接着无形中有一股蛮力,在推着她将视线聚焦在贺尘晔的脸上,认真探索话里的真假。

她扬起眼睫,乖顺地问:“你不生气吗?我是在相亲。”

“那你觉得他好吗?”

“谁?陆轩霖?”盛怀宁呼吸一慢,“能力挺强的,也很有活力,可是…我不喜欢他啊。”

贺尘晔从始至终,紧盯着她时而低埋下去的脸,如同一只温顺到只会缩在角落里的兔子,惹人怜爱。

他不受控地用指尖滑过她的手背,自然而然牵上,一时感慨万分。

盛太太说得没错,盛怀宁一贯善良、心软,纵然心里有多不愿意自己的感情被安排,嘴上却始终不愿意诋毁任何一个人。

他悄悄靠过去,迅速抵上她的鞋尖,兀自转了话锋,“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送我的那条手链,我不小心落在了这里。”她额角猛跳,细声回答。

话语间,方才为盛怀宁提供过服务的那位侍应生,发现了她的存在,忙从服务台拿过小心存放着的那条手链,心急火燎地小跑了出来。

侍应生是今日才正式上岗的,没成想竟会在负责的区域,拣拾到这么价值不菲的遗留物。

不怪她会如此印象深刻,只因孤陋寡闻这么多年,她甚少见过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孩子,便不由多留意了好几眼。

这会儿,她微微躬身,极礼貌地双手奉还,“盛小姐,您遗落的首饰。”

盛怀宁挑起笑,内勾外翘的眼眸透着浓浓的感激,探手拿回后,道:“非常感谢,这条手链对我很重要。”

说完,她从口盖包的夹层里翻出几张现金,作为小费递到了侍应生的面前。

侍应生颤巍巍地摆摆手,被盛怀宁轻轻一拉,六七张纸钞径直塞到了围裙的小口袋中。

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盛怀宁中午过来,就直接让荣叔下了班,此时被贺尘晔载着先去学校接了溪溪,而后掉头驶向明隽。

到楼下时,三个人正好与玩偶店送货上门的工作人员碰上。

盛怀宁叫住人,签收完就送给了溪溪。

女孩子拎着沉甸甸的购物纸袋,从边角的一点缝隙朝里看,不言而喻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她笑起来,“溪溪,听说你考试拿了第一名,这是奖励给你的礼物。”

溪溪懵住,宛如骨瓷均匀光滑的一双手,局促地攥紧,小声:“谢谢嫂嫂。”

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盛怀宁中途先出去,从自己家里拿了一瓶50年麦卡伦,又给溪溪单独准备了一瓶气泡饮,无酒精。

她驾轻就熟到了1501的入户门外,或是贺尘晔特地给她留的门,虚虚阖上的一条缝,能嗅到内里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

靠得近了些,右手刚搭上门把手,便听见溪溪边从客厅往餐厅去边软绵绵地连唤了好几声哥哥。

厨房的抽油烟机短暂停歇,周围安静下来,贺尘晔回头应了一声。

女孩子大抵是坐在了岛台前,声音比之前小了点,问:“哥哥,你是不是跟嫂嫂吵架了?”

男人将灶炉调至小火,慢炖着珐琅锅里的板栗鸡汤,奇道:“为什么这么问?”

溪溪怀里抱着刚拆出来的特大号玩偶,下巴的软肉来回磨蹭着熊脑袋上的蓬松长毛,慢吞吞咕哝,“我考试的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你骗她。”

长时间的沉寂过后,抽油烟机重新运转,呼呼的声音完全遮掩住了盛怀宁开关门,还有缓慢挪动的脚步声。

贺尘晔穿梭在宽敞的开放式厨房内,动作熟练地将昨晚盛怀宁点过的那些菜,全都做了出来,连带着还有溪溪往常爱吃的。

期间,他因为溪溪的话,无可避免地小小出神了短瞬。

用那么拙劣的借口哄骗盛怀宁,好似在给他的“不怀好意”又加了一层罪证。

良久,他滚了下喉结,抑制不住地哼出一声笑,不疾不徐端着餐盘转身。

一抬头,才看到原先溪溪坐着的那把高脚椅上换了人,不知何时上来的盛怀宁把玩着琉璃杯,手边的麦卡伦已经开封,琥珀色酒液下去了不少。

“饿不饿?”他说,“还有个汤,马上就好。”

“不着急。”盛怀宁脸颊红扑扑的,呼出的热息浸满了酒气,是很浓郁的果香。

晚餐丰盛到溪溪吃完,就四仰八叉地窝入沙发,后被贺尘晔叮嘱着吃了消食片,才放回房间休息。

盛怀宁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摆弄着溪溪组了一半的乐高,眼神涣散到连续组错了好几次。

贺尘晔把餐桌上空了的酒瓶收起来,整个人已经晃晃悠悠,却还是强撑着维持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半趴在桌上,时不时用修剪得圆滑的指尖,抓挠过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副醉汉模样。

盛怀宁蹙眉,困惑着望过去,想要说话,却发现喉间似是哽了一把铁锈,翕张唇瓣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无力地垂下眼帘,走过去时,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在渐渐流失着,最后只能用手抓着男人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站稳,不至于那么快倒下去。

“贺尘晔,你的脸色看起来,比我的还要红。”

话音甫落,沁着凉意的指尖贴在他的下颚线,缓缓往下移动,慢条斯理地勾开他欲解不解的上衣纽扣。

贺尘晔轻呼出一口气,发觉自己几近到了极度缺氧的边缘,眼前阵阵眩晕,右手不听使唤地扣住那纤细的腰肢,挺身贴上了柔软的唇。

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的缘故,这个吻尽显情-色之意。

两个人辗转回了卧室,相继贴上舒适的床面,互相毫无章法地解-去衣-衫。

盛怀宁控制呼吸,整理思绪,慢吞吞开口:“为什么骗我?”

空气有半刻的凝滞,贺尘晔不再像刚才那般只顾沉沦,被她突然冒出的这句,吓到身形一颤,微绷着脸,一言不发。

她单手抱着他的脖子,压抑住蓬勃的心跳,“溪溪考试的事情,不是最近。”

贺尘晔喉间溢出放松下来的气息,抓着她半蜷住的手指,极慢地从脖颈划到腰腹的位置。

回敬给她的,是舒爽的短哼,与散乱的呼吸,让她闻之上瘾。

盛怀宁不解他蓦然自虐般的举动,第一念头,是心疼。

她神色慌张,继续临时止住的亲昵,攀着他的肩头,借力抬身,热吻铺天盖地印上每一处。

片刻,趁她大脑放空,贺尘晔捧着她的脸,旧话重提,回答她,“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盛怀宁一顿,再度出声,是因为腿间突如其来的轻微痛感。

放肆的肌肤相亲,可她却控制不住地分了心。

第40章别吵40

细琢磨出来的那么一点脆弱,还没来得及盘问,贺尘晔就全身心扑入到了年底堆积成山的工作当中。

而盛怀宁,任重而道远,要拍公司年度画报的封面照。

港城的特殊学校,假期要来得比内地早,溪溪已经开始了让众人生羡的美好生活。

盛怀宁婉拒了贺尘晔请全日菲佣的念头,给助理小祺涨了工资,专职在家里陪溪溪,自己赶行程则由罗稚跟着。

好在的是,溪溪并不排斥小祺的接近,加之两个人年纪相近,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拍画报当日,雾霾天,大街上行人寥落。

商业园区内临时搭建的摄影棚,是一片寂静中最热闹的一处。

灯火通明的化妆间,盛怀宁兴致缺缺地倚在软椅上,闭眼任化妆师在光洁如玉的脸蛋上涂抹了大半个小时。

待那种麻痒的感觉渐渐消失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对身后沙发上的罗稚说:“稚姐,帮我拿一下手机。”

“在哪儿?”

“包里。”

一只通体白色的限量款LadyArt,被随手搁在沙发的角落,罗稚探手进去,露出内里一抹淡粉,摸索了半天,不得已拽到身前全翻倒了出来。

零碎小物里压根没见到手机的踪影。

罗稚一懵,“没有啊,你到底放哪儿了?”

盛怀宁回头,更懵,“就包里啊,你再仔细找找。”

罗稚无奈垂眼,用手拨开堆叠在一起的物品,又将包包翻过来倒给她看,“你是不是落车上了?”

闻言,她转了转眼珠子,歉意地瘪嘴,“我…好像压根就没带出来。”

罗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语气却一如往常,“着急用吗?我让小祺送过来。”

“行。”她应道。

半个多小时后,拍摄接近尾声。

从小到大,盛怀宁被极有仪式感的沈诗岑抓着拍过许多艺术写真,满月拍,满岁拍,幼稚园毕业拍,中六毕业拍,十八岁成年拍,大学毕业拍。

如此多丰富的经历,让她面对镜头不会生出怯意,十分游刃有余。

摄影师对于配合度极高的艺人,颇有好感,嘴上赞赏连连,眼底的喜欢更是不带任何遮掩。

盛怀宁道了声辛苦,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拎着沉甸甸的裙摆往化妆间的方向去。

途径一片杂乱无章的布光器时,一道非常尖锐的惊叫声自半敞的门传递了进来。

盛怀宁脚步一滞,心脏骤缩,忙不迭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软包隔音门吱呀一声拉开,不远处的马路上,穿着休闲的女孩子手上拿着根棉花糖,如云朵般轻盈的糖丝被风拂过,仿佛舞动的精灵。

她探出上半身,几秒过后,发现端倪。

溪溪手中的糖棍摇摇欲坠,紧凑在旁的一男一女,露出伪善的笑,你一言我一语,是半句也听不真切。

助理小祺站在原地踌躇不安,被拗口的地方方言弄得是一脸茫然,在发现盛怀宁的存在后,急忙递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忽地,又是一声尖叫。

盛怀宁霎时明白了过来,隐约记得贺尘晔说过,溪溪对陌生环境应激时,惊恐的叫声是最常见的表现之一。

她顾不得外边较昨日下降了六七八度的气温,一股脑将裙摆抱入怀中,袒着匀称的肩膀,快步靠近。

溪溪双颊是未干的泪痕,满脸防备地躲到了盛怀宁的身后,抓着她手臂时哆嗦不止。

她将那一男一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朴素的穿搭,发顶若隐若现的几缕银丝,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

在看到她以后,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盛怀宁偏过头,仔细观察了会儿女孩子的神情,很快打破沉默,“溪溪,你认识他们吗?”

回答她的是如拨浪鼓般的摇头。

见状,那对男女同时“嗐”了一声,在阒静的园区内十分招耳。

下一秒,就要绕过她去捉溪溪,被横插进来的小祺大力推开。

默了几秒,她仰起下巴,用发号施令来增强自己的气势,“小祺,叫保安。”

话落,陌生男女就怯生生地后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碎言碎语一番,灰溜溜地跑走了。

重回化妆间,盛怀宁把溪溪手中融化了一半的棉花糖拿走,哄着说待会儿再重新买根新的,才成功地丢入垃圾桶里。

她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连连安抚惊悸未定的女孩子。

小祺将带来的手机递出,对于刚刚的小插曲,还是后怕,“宁姐,之前我们过来的路上,就一直感觉到有辆的士在后面紧追不舍。你说,要不要报警啊?”

盛怀宁微张唇,还没出声,就被溪溪拽住了裙摆。

女孩子泫然欲泣地说:“嫂嫂,我没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哥哥?”

她微愣,只好颔首答应。

从园区出来,四人兵分两路。

罗稚和小祺一起,盛怀宁则在跟贺尘晔打过招呼后,打算带着溪溪跑趟公司。

等着荣叔过来时,她神色复杂地望着罗稚。

罗稚点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她的暗示,附耳,“确定要查?”

“别拿乱七八糟的糊弄我就行。”

她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带着女孩子伏身上了车。

百信证券公司大楼,会议室内一阵骚动。

贺尘晔活动酸痛的脖颈,招来安特助维持秩序,自己则抬脚回了楼上的办公室。

会间,安特助跑了四五次告知他,李维的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

他这会儿抽出空回拨过去,对方快他一步,说:“贺,很抱歉,白让你费心费力这么久。”

“无事。市场风险无法百分百准时预见,择优合作是人之常情。”

贺尘晔扯松领带,神色无甚波澜,搁下手机,改拿白瓷杯去接热水。

电话那端的李维闻言长叹一声,改了几秒钟前公事公办的态度,好意提醒,“哥,恕我冒昧,你从毕业后负责过许多公司的风险管理,这类失误问题,你从来没碰到过。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或许都不是偶然?”

递水杯到嘴边的动作一顿,贺尘晔无声笑了下,“不会,确实是我的审批失误。”

李维一时掩面叹息,心里的愧疚只增不减。

这几年,证券公司之间竞争内卷严重,佣金被极度压缩,这种情况下,为合作方保荐股票和债券,刚好可以填补利润空间的这点空缺。

一开始,他所在的公司是主动让他搭线,促成与百信证券的合作,岂料,临签合同前,有公司降低佣金自荐,搅黄了合作。

按道理,为了维护企业利益,佣金具体数额属于公司内部机密,现如今却被突然公之于众,绝非只是审批失误这么简单。

见对方不愿意多聊,李维也不好再勉强。

毕竟抛开他与贺尘晔的关系,百信证券于他而言,确实没有多加置喙的权利。

他耸了耸肩,又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贺尘晔腔调懒着,唇边不自觉漾出细微的笑,应付到耐心告罄,直接摁断了电话。

门恰时从外面敲响,在他应声后,安特助推门而入。

贺尘晔轻抬眉骨,问:“如何?”

安特助不作声响,照例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过了会儿才说:“贺总,您的猜测没错,不过幸好您提前做好了风险评估,甲方支付的赔偿金不会让我们有任何损失。”

“那您…”

贺尘晔知道安特助欲言又止的真实缘由,笑着摆摆手,“不用,随他去吧,防备着就行。”

过去良久,在会议室苦等半天的另一位副总裁,火急火燎地杀了上来。

一丁点礼节都无,挥开在外边拦着的助理,径自走了进来,见他一副悠哉的样子,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

“百信今年的年度承销额双倍,是你空降时夸下的海口,结果现在甲方临阵违约,你让全公司上下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贺尘晔无声无息地打量了小半晌,镜片后的瞳眸淡定非常,不紧不慢地说:“那夏总有何高见?我是不是该引咎辞职?”

夏铭敛眸,对他的直言惊诧短瞬,忙将目光扫到别处,“贺总言重了,你想想,大家就靠这单过个好年,结果现在…”

贺尘晔摘下眼镜,随手丢进抽屉,“夏总放心,该有的福利都不会少。”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掉,他顿觉疲累,摁了摁眉心,身子后仰倚回定制皮椅,稍一阖眸,门再度被敲响。

以为是刚走的人去而复返,他斜睨过去,眼神凌厉到把走在前面的盛怀宁吓了一跳。

盛怀宁扬起的笑凝滞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期间没忘了遮挡住身后溪溪的视线。

迈入公司大楼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周遭氛围的沉重。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心里的疑惑未解,就被办公室内投落过来的目光,吓到大脑里一片空白。

贺尘晔迅速起身,一时手忙脚乱,重新拿出眼镜戴上,弯了弯唇,脚步乱着迎了上去。

盛怀宁头皮发紧,连连往后退,直至抵上坚硬冰凉的玻璃门。

她同样笑得僵硬,“你…你…你别过来。”

贺尘晔懊悔不已,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两个人大概有三五天未见了。

没成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该有的浓情蜜意,竟被他演变成了现如今的局面。

他很听话地停下脚步,身上工作时才有的气势霎时消散,俨然变成了温文尔雅的三好男友,还有和蔼可亲的兄长。

盛怀宁忍不住,歪头低声,“溪溪,你哥哥应该没有家暴倾向吧?”

溪溪眨眨眼,一脸懵。

贺尘晔怔了会儿,清凌凌的嗓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