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此时,他待在耳朵上的耳麦中传来了里瑟大声地示警——“趴下!”
下一秒,警局门口传来密集的枪声,带着消音器的武器声音并不大,但是大门一关,两颗手榴弹的爆炸就在大厅中爆开,局面顿时混乱。
——“是‘时刻警惕’!”
真是最差的时机。
因为狛枝凪斗的出现,他们不仅失去了原本可以占据的主动,而且现在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拖住手脚。
枪战之中,紧急程度的优先级一下子就有了变化。
或许这也是狛枝凪斗“幸运”的表现,不论是摩根还是里瑟,都完全没有直奔后门,提车追人的最佳时机。
“肖女士已经在她出发的路上了。”
芬奇赶紧在通讯中说道,“她会优先追击瑞德博士和狛枝先生,我会持续追踪他们的位置”即使警用车辆上的追踪似乎已经被关掉了,但监控、各种摄像头,他总要想其他办法,“——你们必须要先专心到眼下。”
在和“时刻警惕”的枪战中分神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而这个时机,就是狛枝凪斗扬长而去的时机。
他们的车才刚一开走,瑞德就从后视镜上看到了包围进后门的人,身着的警服明显有些不太对劲——那是“时刻警惕”包围后门的成员。
甚至在狛枝凪斗刻意制造出的动静中,朝着他们的方向开了两枪。
就是这两枪,让“时刻警惕”察觉到了自己行动暴露的可能,所以才会应激般地提前进攻。
可这样的突发状况对于瑞德来说,仿佛是在印证狛枝凪斗的说辞和手机上那两条分别来自于“霍奇纳”和“摩根”的信息。
这就是真相偏差。
——将不同的事件巧合地拼接在一起,就拼凑出一个新的“事实”。
这样利用信息差拼接起来的东西,短时间内,是很难被识破的。
狛枝凪斗自知不可能欺骗瑞德太久,他低头看着刚才那两枪意外打穿的瑞德的手机,默不作声地关掉了车上的定位装置。
——他本也不需要太久的隐瞒。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咳咳咳——”狛枝凪斗垂下头,仿佛想要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谁知鼻尖上的掉落的粉尘被吸入喉咙,引起了他强烈的咳嗽。
瑞德在脑中快速安排着最近、最快的路线,操纵方向盘的同时递给了狛枝一张手帕。
狛枝擦拭过鼻子和脸,放下手帕才发现那上面除了黑色的碳化粉,还有鲜红的血液。他后知后觉,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在流血。
没有了黑色的掩饰,这止不住的鼻血就显得非常明显。
瑞德注意到他的状况,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抱歉般的遗憾,“你的淋巴瘤已经到了晚期……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个。”
狛枝凪斗曾经住进过医院,他身体上的疾病最一开始就是晚期,医院并不是没有查到,只是Hr把这个信息隐藏了起来。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鲜活的证人,这样才能作为一种长期威胁小福格里尼的工具,如果证人无法一直鲜活,那就要保证让人以为他是鲜活的。
所以Hr隐藏了这个档案,如果让小福格里尼知道狛枝凪斗原本就命不久矣,那么这个筹码的威胁性就会大大降低。
但将这层病历隐藏起来,只要保证他的社保号码不销号,就是他死了也可以利用他的存在。毕竟被证人保护的人,不也总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吗?
这也就是一开始即使他们都调查了狛枝凪斗为数不多的信息记录,却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身体已经命不久矣的原因。
不过Hr只是抽走了结果,并没有抽走检查过程,这让专业深挖信息的加西亚从检测项目、药物和一些治疗手段中寻找到了蛛丝马迹。
瑞德丰富的知识让他从狛枝凪斗身上的表现意识到了对方身体的糟糕状况。
“我差点都要忘记了。”
狛枝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瑞德想象当中的惊讶。
一般来说,这样的病症是很难直接被发现的。在尚未发现病因之前,病人通常一直都处于一种羸弱和营养不良的状态,嗜睡和精神衰弱很快会接踵而至,说起来有些难过,但这样的症状更多的时候不会将人推去医院,等到真正觉察到不得不去医院的时候,通常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数据上就是这样显示的,瑞德知道这一点。
可狛枝凪斗只是从前座下的格子里抽出两张卫生纸卷了卷插|进了鼻孔中,“只是区区绝症而已,就是鼻血有些麻烦——淋巴瘤晚期,难道不是很适合我吗,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早就该死的。”
区区绝症?
这样的形容真的正常吗?
狛枝凪斗就像是一个乐观的病人一样,他笑眯眯地看着瑞德,自己的身体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这让他们有机会在瑞德完全无察觉的情况下拐进这个小巷子里。
他猜眼前的小博士或许是在思考乐观的心态对人身体的影响程度——论安慰剂效果的作用。
人一旦有些许分神,就更难注意到原本就难注意到的细节。
停在小巷里,瑞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回过神来。
“这是一条死路。”
他把车停在这里,瑞德拉上手剎,“等在这里不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如果有人尾随而来的话,这里连一条退路都没有,两边都是三面都是砖墙,高高的楼侧将阳光遮挡得死死的,霍奇纳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不等瑞德细想,狛枝凪斗突然开口,“瑞德探员——”
“是博士。”
瑞德习惯性小声地反了一句。
“OK——瑞德博士,你还记得废弃仓库里的案件吗?”
“当然,这是我们的案子,”说起这件事,瑞德的心情也很凝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明明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但是却无济于事,加西亚成为了任务核心,但是“捕获AI”的任务并没有那么容易完成,“我依然很难相信AI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他和加西亚仔细讨论过关于这个问题的技术点和伦理点,得出来的结论相当让人绝望,“它可以模仿任何人的语气、代替任何人的身份,如果摩根和艾米莉所见为真,那么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敌人,虽然植入手术原则上来说会有疤痕,但这件事是不绝对的,疤痕可以修复,也可以掩盖——”
“与其怀疑他们而努力生存,不如因为相信他人而被杀比较好吗?*”狛枝凪斗解开安全带,靠近了瑞德的方向,他轻声问道,“那,瑞德博士,你说那些主动离群索居,自己送上门的所谓‘受害者’究竟是怎么被骗的呢?”
这个问题触发了瑞德的习惯,他开口解释了起来。
“我研究了他们对话的措辞模式,我认为那个AI的语言系统中应该有专门的分析功能,即使是最专业的语言学家也不可能让每一句话都不露破绽——尤其是在正常的对话中,没有仔细预设情况和思考的机会,随机应变是最容易暴露自己习惯的情况,但是在之前的案子里,完全没有‘个人痕迹’的细节。”
瑞德在进行语言分析的时候是他最直观感受到“AI骗术”冲击的时候,它的犯罪做到了人类犯罪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步,因为AI可以没有习惯,它可以利用程序完全把自己设定成另外一个人,比人类本身还要了解人类——这难道不可怕吗?
而现在,这个AI甚至能够入侵人类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大脑领域,科幻电影当中的机械纪元仿佛照进了现实一般。
越是像瑞德这样能够细致了解到内里乾坤的人,就越会感觉到盾子AI的可怕程度。
狛枝凪斗靠过去,一手抚摸到瑞德的肩膀上,“瑞德博士,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会把自己送到江之岛同学手上呢?”
“其实也不难理解,人们很难对自己熟悉的模式提起防备,盾子AI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受害人的行为模式,它选择的人群都是高智商群体,这类群体有相似的共性,他们的认知力高于常人,所以会对认知以内的东西更为确认,同时经历带来的自傲让他们反而很难在第一时间怀疑、而它的下手也很准很快,需要的就是一个短暂的认知空窗。
我研究受害人模式后发现,AI通常会预设一个紧急到无法思考的外部环境,同时会保证受害人身边没有其他熟人,紧接着它就会切断受害人的网络通讯——当然这一点它不会让受害人察觉,只是会让落单的受害人一切与外部互通的方式都掌握在自己手上,这样在一个指令、或是请求之后,受害人就会按照它既定的路线前进,直到一个无法被发现的位置,在此时,即使受害人意识到,也、迟……”瑞德看着几乎已经贴到他面前的狛枝凪斗,极近的距离之下,他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一块凹凸不平,紧接着他终于在自己的描述中察觉到了什么。
但就像是他说的,等到“受害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狛枝手里持有的针剂已经扎入了瑞德脖颈里,麻醉剂的起效时间非常快,他抚摸着瑞德柔软的头发,将他们的额头顶在一起,呢喃般地开口,“你想得完全正确,恭喜你,瑞德博士——你就是这样‘遇害’的。”
*“与其怀疑他们而努力生存,不如因为相信他人而被杀比较好吗?”
我记得这是狛枝在弹丸论破2里某一次审判中说过的台词,我印象还挺深刻——好像就是第一次学园审判。
没错,真正的狛枝就是要在成为反派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毕竟也不是什么善茬,危·小博士·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