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致命的筹码(2 / 2)

一生一世 墨宝非宝 6953 字 2024-02-18

她从坐上汽车,抵达利雅得火车站,进入火车的头等舱,始终没有看表,心里却分分秒秒估算着时间。“卡纳女士,你刚才所说的课题,我也非常感兴趣。”和她同行的另一位女士,对南北始终很感兴趣,估计是源于刚才在会场的那场精彩的演讲和周生辰的问题交流,给面前这个女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南北犹豫了下,没有说话。

她的冷漠,显然伤害了面前的女人。

“抱歉。”那个女士神情有些不自然,礼貌地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坐下。

利雅得火车站的人寥寥无几,而这趟列车上,也只零散坐了几个人,坐在南北身侧的女士离开后,她这一排,就剩了她自己。

接收器里,仍旧保持着缄默。她猜不到程牧阳那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只希望自己没有白白冒险,能够让他成功扼住中情局的喉咙……

列车开始缓慢地开动,南北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终于低下头,看了眼手表。

刚刚过去半个小时。

从这列车的起始站到终点站,要耗费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中情局的人,很可能随时都会出现,和自己接头。如果真的就在这火车上,她要如何才能不被识破?沉默不语吗?显然行不通。

“北北。”

接收器里,突然响起程牧阳的声音。

南北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心急跳了几下。

接收器装在耳朵里,他的话像是耳边低语。

“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程牧阳的声音很柔也很稳,只有对着南北,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注意安全。”

很快就会追上来?

怎么追?他没有说,但很显然,程牧阳已经离她很近了。

“请问,”有询问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这位女士,您现在是否需要用餐?”

送餐的女孩子,正在侧身询问她。

南北想要摇头时,接收器里又传来程牧阳的声音:“记住——”她凝神去听,声音忽然就变成了嘈杂的噪声,竟然在沙漠中断了联系。

“请问您是否要现在用餐?”

身边再次有人礼貌询问。

南北侧过头去,想要开口拒绝,却被眼前的那张脸惊住了。这张脸,虽然几年未见,却一眼就能认出她。电光石火间,她们同时认出了彼此。

女孩子摸枪的一瞬,南北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狠狠地,砸向座椅的靠背,摔掉了她手上的银色手枪。

<h2>3</h2>

在几个女乘客的失声尖叫中,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冰水,混杂滚烫的骆驼奶。

飞溅到各处。

南北在跳上椅背时,把身上的黑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暂时捆住她的手臂。刚刚才锁住她的手臂,夺下另一支枪时,身后已经有人猛地抱住她的腰。

近战搏斗,是她的强项。

但这么狭窄的地方,很容易被困住。

有人向列车警察大声呼救,南北趁机拿起救生锤,砸碎玻璃,手握住车窗框,翻身跳上了车顶。

在狭小的空间里,单人对左右攻击,并不能讨巧。

而现在,在风沙不断的列车顶,反倒能舒展开。

很快,那两个女人也追着跳了上来。

在沙漠中行驶的列车,正遭遇着一场风暴。弥漫在空气中的流沙密度极高,遮云蔽日,像是瞬间降临的夜幕。

南北眯起眼睛,看着五六米开外的人影。

“阿法芙。”她说出了女孩子的名字。

那个在菲律宾反政府军驻地的女孩,竟然非常意外地出现在沙特。不用任何解释,她就知道阿法芙在为谁服务,果然那个国家的特工,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南北的手臂上,有残留的骆驼奶。

流沙黏在上边,落下了一层痕迹,阿法芙也是,她身边的女人亦如是。

“科学家在哪里?”阿法芙盯着她。

沙暴撕裂开所有的声音。

南北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一对二,在车厢里很容易被桎梏,并没有胜算。而在开阔的地方,却更容易脱身。但显然她们发现科学家的失踪,会阻碍所有的计划,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让她们难以传出消息。

这是南北一念间的决定。

阿法芙以为她会逃走,迅速上前,却没料到迎上了南北的拳头。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格斗,拳头砸到骨头上,明知道是断了,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沙暴的呼啸。南北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保持干净,但很快右眼就溢入沙子,再也睁不开,却必须努力让自己看清两个对手。

阿法芙显然技高一筹。

而另外一个女人,很快就在流沙中,被南北踢下车顶,落在茫茫沙漠里。

列车鸣笛示警。

南北猜测这车很快就会停下来。

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练拳,从来都是为了自保,第一次如此有攻击性地和人搏斗。毕竟是南淮亲手教出来的功底,虽不及哥哥十几年不间断的苦练,所成就的近乎艺术性的杀人技艺,但也绝对是非常犀利地直奔要害。

就在她砸中阿法芙的胸口时,阿法芙很快喷出一口血。

沙土混合着鲜血的腥味,扑面而来。

南北在她身体摇摇欲坠时,终于上前把她压在车顶上。

扯下她的上衣,把她手臂和腿都捆起来。

然后在她最后清醒的瞬间,南北轻声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不想让你死,所以不要挣扎。”

这并不是搏命,她不需要赶尽杀绝,只要阻止她泄露自己的行踪,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在列车又一次鸣笛示警时,车速已经明显慢了下来。

估计车厢里那些人都疯了。

请来的贵宾,忽然和人搏斗后,跳上了车顶。

在那些人眼里,这就是一起贵宾遇袭的事件,而这个“贵宾”还是主办方亲自邀请的科学家。可惜当列车彻底停下来时,车顶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那些列车警察搜索附近无果后,只好向总部汇报,在列车上遭遇了暴力事件。

可是这些毕竟是列车警察,只能随着车先到终点站,标记地点,寻求更多的资源来搜寻。

夕阳的沙暴中,那辆列车再次启动,缓慢地沿着轨道开向远方。

南北从沙堆后站起来。

刚才趁着列车减速跳下来,还是伤到了腿。而身边这个昏迷的阿法芙,比她伤得更严重,不知道能不能在今晚醒过来。

她带着这么一个人,很难有什么行动。

这既是个累赘,可也是个人质。

南北相信,在程牧阳寻找自己的时候,中情局的人也在找这个女人。所以是留下她,还是带走她?南北想了会儿,索性坐下来。

既然程牧阳说他很快就会追上来,那就等着好了。

毕竟在这样大的一个沙漠里,她想走,也没有路。

沙暴慢慢地过去,天也渐渐黑下来。

这还是她进入这个国家后,第一次没有穿黑袍,只穿着衬衫和长裤,坐在沙漠里。毕竟已经是冬天,太阳落山后,空气里的热度也渐渐消散。

没有取暖的衣物和火源。

她坐在沙丘上,看着朦朦胧胧的月亮,觉得牙齿缝隙里都是沙粒。

甚至动一动牙齿,都有听到细微摩擦声的幻觉。

很快,她就看到远处有两三只骆驼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沙丘上。南北起初以为只是野骆驼,没想到竟然很快出现了几个人影。

程牧阳?中情局?还是骆驼贩子?

那一行人还有几匹骆驼,很快向着她这里而来,南北终于认出来其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是程牧阳。她松了一口气,看着程牧阳走近自己。

在冰冷的月色下,凸显了他皮肤的白,他戴着黑色的渔夫帽,阴影挡在脸上。

等到站定在她面前,他才露出一双眼睛,清晰而明亮。

“程牧阳,”南北忍不住笑起来,“你就是骑着骆驼,追我的火车吗?”

程牧阳用掌心拍了拍她的额头:“我在你身上,早就放了追踪器。看到你停在这里,就弃车用骆驼了,这里的骆驼贩子很多,这样不容易暴露行踪。”

“追踪器?”南北怀疑地看他。

程牧阳“嘘”了声,压低声音告诉她:“在你的内衣里,只要你不接近非常强的磁场,我都能找到你。”

这个男人,有时候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她哭笑不得:“那个核科学家呢?”

“已经在飞机上了,”程牧阳回答她,“明天就会到莫斯科。”

“你交给安全局了?”

他“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渔夫帽摘下来,戴在她头上,替她挡住夜晚的风沙:“莫斯科绝不会无偿帮我,这个女人应该会有八到九个月,要接受药物和人为审讯。本质上来说,他们和美国没什么区别,都想获取更多的机密。”

凯尔带着几个人,远远地牵着骆驼站着。

程牧阳示意南北跟自己走。

南北这才提醒他,身边还有个中情局的人质。程牧阳打量了一眼阿法芙,对着凯尔比了个很明显的手势,很快有两个人过来,把昏迷的阿法芙放上了骆驼。

对于他们来说,手里有中情局的人,肯定会方便很多。

夜已深,风声又起,马上就会有再一次的沙暴来袭。

程牧阳他们并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到了就近的一个骆驼养殖场。最近因为骆驼买卖生意极好,有很多来交易的商人,所以住的地方非常紧缺,他们被安排在临时的帐篷里,只有睡袋和主人赠送的骆驼奶。

夜晚,仍旧有很大的风声。

南北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宝宝打电话。

比每天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宝宝拿起来,软软地叫了声妈妈,都带了哭腔。

“宝宝乖,”南北轻声哄她,“小爸爸在打针,他很怕打针,所以妈妈在陪他。”

宝宝“哦”了声,还是觉得委屈。

南北心酸软得一塌糊涂,拿着电话继续哄她,最后宝宝终于通情达理地告诉她,想要听妈妈唱歌。南北看着一直旁听的程牧阳,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看戏的神色。

“小爸爸说,他也会唱歌,宝宝要听吗?”南北眯起眼睛,笑着看程牧阳。

宝宝安静地想了想:“好吧。”

她把手机递到程牧阳耳边。

后者显然有些紧张,轻轻地咳嗽了声:“宝宝?”

倒是宝宝,比他大方得多:“小爸爸。”

软软的声音,仿佛有奶气芬芳。

程牧阳“嗯”了一声,声音竟然也柔软下来。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南北,还有另外一个生命能够让他心软如水。

可惜,他没有让南北如愿。

真不愧是亲生的父女,还没有见面,只是这样隔着电话哄骗,宝宝就被他三言两语降伏了。血缘的关系,真的可以让所有距离都消失无踪。

当宝宝忘记唱歌的事情,低声和程牧阳仔细说今天晚饭的水果时,南北彻底信服了。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她们母女的克星。

“宝宝,可以叫我爸爸吗?”程牧阳的声音带着笑,清水一样。

宝宝立场坚定:“宝宝有爸爸。”

“偷偷叫?”他继续诱导。

宝宝想了想,轻声说:“爸爸会生气。”

“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好不好?”

“爸爸会生气。”宝宝态度摇摆,有些委屈。

“爸爸不会知道,”程牧阳继续哄骗,“爸爸的眼睛是黑色的,我和宝宝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所以,这是我和宝宝的秘密。”

南北听得笑出声。

真是无师自通,立刻学会了怎么哄骗小孩子。

宝宝继续摇摆,作着很痛苦的抉择。

程牧阳非常耐心地等待着。

“妈妈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程牧阳淡淡“嗯”了一声:“所以,我们也不告诉妈妈,除了宝宝和我,不会有人知道。”

宝宝“哦”了声。

过了会儿,小小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里传过来:“爸爸。”

南北很是诧异。

一定程度上,宝宝绝对是个固执的人,完全和程牧阳一样。她可没想到就只有这三言两语,宝宝真的就妥协了。如果说这里有什么原因,除了血缘,再没有其他的理由。

程牧阳的眼神,变得非常温柔。

等到挂断了,他才把电话放到一边,端起骆驼奶,俯身吻住南北,用嘴巴喂她喝奶。液体从喉舌穿过,她咽下去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缠上她的。

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觉得,这一天真的算是平安过去了。

“宝宝一定很像你小时候,”程牧阳灭掉临时照明灯,把她好好地塞进睡袋,自己也钻进来搂她入怀,“我能感觉到,她很像你。”

南北枕在他的胳膊上,“嗯”了声:“我哥哥也这么说。”

“北北?”

“嗯?”

“下次不要这么冒险。”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轻“嗯”了声。

“重复我说的话。”他忽然说。

“啊?”

“重复我说的话。”他倒真是固执。

“下次不要这么冒险。”南北脸贴着他的衬衫,低声说。

程牧阳用手轻轻抚摩她的后背。

“除了你,其他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身外物。”

南北有些不满,嘟囔问他:“那宝宝呢?”

程牧阳轻声笑起来:“她是你的一部分。骨血、样貌,都是你的一部分。”

她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程牧阳却搂着她,在闭目养神,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在明天离开沙特之前,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危险,只要南北在身边,他就不会真正睡着。刚才南北的问题,他给的答案非常模棱两可。或许曾经信佛的人,都有大慈和大悲,却很难有非常细节的情感。

他在大部分事情上,会非常冷酷无情。

可想到世界上有那么个生命,是南北的一部分,就知道自己肯定会很爱她。不管感情的起源,是因为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他爱着和南北有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