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舟慢慢翻着这些照片，抿成直线的唇渐渐松开，慢慢翘起。里面每一张照片内程琉都在笑，她很高兴。
他翻到一张两人合影时，指尖顿了顿。
这是一张雪山别墅下的照片，偌大的落地窗外飘着大雪，两人躺靠在柔软地毯上，身边是温暖壁炉。
这是两年前的照片，他们蜜月旅行终点。
季朝舟记得那几天屋内的抵死缠绵，外面大雪飘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人或事能干扰。
他继续往前翻着蜜月旅行的照片，结果突然发现有照片被锁在私密相册内，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季朝舟皱眉，他从未在自己手机上设置过私密相册。
既然不是他，那便只有程琉碰过他手机。
季朝舟望着密码框，输入几个6，但显示密码错误，他犹豫一瞬，输入程琉的生日，依旧显示密码错误。
最后季朝舟只能试自己的生日，瞬间一张陌生又熟悉的照片跳出来。
这张照片季朝舟以前没有看过，不是他拍的，但熟悉的是照片内的人是他自己。
照片内只有季朝舟的上半身，他躺在柔软长毛地毯上，整个人陷进乳白色长毛地毯内，像是被柔软云朵包裹住，本该白皙的皮肤上透着醉熏的红。他脸偏过一小半，左手抬起落在额头上，眉心微微蹙着，唇极红，脖颈那条筋线因为忍耐而清晰显现出来。
这张照片像是什么也没拍，又像是什么都拍了。
季朝舟脸突然泛起薄红，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程琉竟然用他的手机拍下这种照片。
私密相册内有十来张照片，季朝舟一一翻过去，背景全部是他们在蜜月旅行期间去过的地方，人也只有他一个。
照片隐晦，最出格的也只有刚才躺在地毯上的那张，他上半身未穿衣服，但每一张又都足够暧昧出格，皆是他陷入情/欲中的模样。
季朝舟关上手机，没有再看下去，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对程琉有些无奈，他对她拍的行为毫无印象……大概那时候已经顾不了周围了。
他手还未从手机上拿下来，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季朝舟重新拿起手机，是程琉打来的电话，他一愣，随即便接通电话：“你们结束了？”
“还有点事要谈，我在卫生间。”
程琉突然叹了一声气。
“你怎么了？”
季朝舟站起来，下意识问道。
程琉笑道：“我有点想你了。”
季朝舟一愣，随即心口不自觉胀满欢喜。
程琉还在那头自顾自说着：“才一天没见，我就开始想你。”
“真的？”
程琉高兴的声音传来，“那就好，我刚才还觉得我可能有点变态。”
季朝舟指尖摩挲着手机，想起刚才的私密相册：“你确认只是有点？”
“什么？”
程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她也没想过季朝舟会觉得她变态。
“没什么。”
季朝舟垂眸喊电话那头的人，“程琉……”
“嗯。”
程琉认真等着他后面的话。
季朝舟缓缓道：“雪城，我想再去一次。”
“那我们再去一次。”
程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她甚至还自加计划，“你喜欢的话，我们每年都可以去一次。”
“好。”
最近程琉有点受不了季朝舟, 有意无意想躲着他。
不过是在宴会上和一个年轻男演员说了会话，他又开始吃醋，程琉真的忍不下去。
他一吃醋就勾引她, 每次回家的时候, 程琉觉得季朝舟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在勾引她。
虽然她很喜欢, 但也受不了天天这样！感觉自己都憔悴了不少。
向来精力充沛的小程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觉得累。
于是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回去, 一定不能再中招，洗完澡就关灯闭眼睡觉，坚持抵抗外来诱惑！
然而, 程琉没想到今天下午季朝舟竟然主动来接她下班。
听到助理打内线电话过来时，程琉顿时毫不犹豫放下手中的文件，当机立断关掉电脑, 起身宣告下班, 瞬间消失在二楼办公室内。
办公室的玻璃门因为太过用力迅速开关，还晃了好几下才关齐。
自从程总结婚后，每天下班的时间是越来越早了, 尤其最近更是容光焕发, 精神奕奕，从早上来上班，一直到下班, 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当然, 助理这些想法, 程琉一点也不知道，她急匆匆赶下去, 刚走出电梯，又特意收敛了表情。
小程总站在拐角处，望着不远处的身形修长，容貌俊美矜贵的青年，心中十分苦恼：他居然都找到公司来了，那她只好勉为其难再陪陪他。
于是程琉兴冲冲奔向季朝舟，上前便牵住他的手，状似不经意问道：“今天怎么来这了？”
肯定是想她了，想来巩固他们之间的感情。
其实她和那个年轻男演员没什么，只是打听到他手里有块顶级香料木，她想要买过来送季朝舟，当生日礼物。
小程总暗暗想着，虽然最近日子过得有点荒靡，但……还是过几天再解释好了。
“路过。”
季朝舟看向程琉，“你下班了？”
以前朝舟也用这个借口，其实是特意来见她。
程琉心里美滋滋地想，偶尔让他吃醋还是挺好的。
“没有。”
季朝舟和公司营销部经理临时出来办了点事，坐了对方的车，回来的时候见神隐科技在附近，便一个人走了过来。
连车都没有开来，肯定是特意想要和她一起回去。
程琉一边拉着季朝舟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想着今天晚上看来不能好好睡觉了。
不能怪自己抵不住诱惑，实在是朝舟太会了。
……
两人一起回家，程琉直接将车开进了车库，还未下车，从中间后视镜中对上季朝舟的眼睛，他很快便移开了，但程琉觉得这分明是一种欲拒还休的眼神，简直带着勾子！
小程总心里砰砰跳着，苦恼地想他要准备在车里吗？
唉，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车大。
于是程琉解开安全带，便转身爬到副驾驶座上的季朝舟身上。
季朝舟一愣，原本要拉开车门的手收了回来，扶在程琉腰上，另一只手抬高小心护着她的头。
某人色心上身，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弯腰去摸副驾驶座下的按钮，想把座位全部调平。
“……程琉。”
季朝舟微微拧眉，有些不习惯这种狭窄的空间，但他没让她完全调平座位，制止了程琉的动作，还保留着能抱着她的姿态。
程琉低头亲了亲他，眼底亮晶晶的，她非常忙，一只手按下车窗，另一只手去摸藏在车里很久的东西。
季朝舟对她向来纵容无奈，最后顺着程琉来，只是两只手不忘时时护着她，怕她撞到头。
……
程琉脸颊上还有未消退的潮红，发散落的发丝也被打湿，但不变的是那双黑色眼睛，始终带着亮光，她看着季朝舟：“我已经把公司的事情打理好了，过几天我们去雪城玩。”
季朝舟浓密如鸦羽的长睫也被浸湿，他抬手替程琉拨开粘在脸侧的一缕碎发丝，轻声道：“……好。”
“那你别吃醋了。”
程琉捧着季朝舟的脸认真道，“我和那个男演员没有任何关系。”
季朝舟有片刻茫然，他吃什么醋？
程琉却觉得现在氛围正好，亲昵温情一片，可以解释之前的事。
虽然朝舟吃醋，她能得到不少好处，但程琉也舍不得他心里不舒服。
程琉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解释，当然她特意没有说找那男演员交易的事。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朝舟却稍往前拥住程琉，下巴抵在她肩上，弯眼低低笑了一声。
他声音向来清澈疏离，但事后音色变得有些沙哑暧昧，这么一笑几乎让程琉那侧耳朵变麻。
季朝舟下半张脸埋在程琉脖颈处，眼中的笑意经久不散，他很早便知道她和那个男演员的交易。
那个男演员家中长辈爱好收藏香料木，原本季朝舟想要那块稀有的香料木，已经在和男演员在谈了，只是不知道程琉去哪打听到的消息，突然横插一脚进来。
男演员告诉了他，最后季朝舟决定主动放弃，让程琉买去。
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被程琉误会他吃醋。
季朝舟回忆起这些天，有些不解，既然她以为他吃醋，为什么最近却放肆了不少，成天拉着他厮混。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程琉小声对季朝舟道。
“嗯。”
季朝舟垂眸，她认为他吃醋，那他便吃醋了吧。
……
季朝舟生日那天，两人已经到了雪城的别墅，外面冰雪漫天，别墅内壁炉烧着，温暖一片。
“我有礼物送给你。”
程琉捂住季朝舟的眼睛，带着他往客厅走去。
即便季朝舟已经猜到礼物是什么，此时心跳仍旧漏了一拍。
“好了。”
程琉引着季朝舟走到客厅最中央，让他停下来，这时候才松开手，“生日快乐，朝舟。”
季朝舟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精致黑檀木箱，最中间还刻有印章，这箱子也是收藏级别的木料。
“打开看看。”
程琉站在旁边道。
季朝舟依言照做，明明已经看过这截香料木，但再见到时，他心中依旧难掩欢喜。
大概因为这是程琉送给他的礼物。
“是从上次那个男演员手里买来的。”
程琉站在旁边解释，“我打听到他手里有块稀有香料木，之前还有人竞争，好在对方临时放弃了。”
季朝舟伸手摸了摸香料木，偏头看向程琉，认真道：“我很喜欢。”
程琉顿时松了一口气，为了找到合适的生日礼物送给季朝舟，她到处打听，才找到了那个男演员。
他喜欢就好。
那个箱子最后被季朝舟小心收了起来，这香料虽然稀有，但原本在他心中还达不到特别重要的地步，只不过换了程琉送给他，价值便重了不少。
外面的雪还在飘，别墅内一片暖意，程琉站在岛台泡咖啡，特意给季朝舟那杯里面多加了糖和奶，他喜欢这种口味。
别墅客厅一面墙上正放着电影，季朝舟背靠着沙发，赤着双脚，微微屈膝，坐在柔软地毯上。
程琉端着两杯热咖啡过来，递给季朝舟后也一起坐下来，陪着他看电影。
很文艺的电影，程琉很少看这种，她捧着咖啡，一边喝一边很认真地看着。
但凡可能涉及到季朝舟喜欢的东西，她都会花心思去了解，像这些电影也一样。知道他喜欢看什么后，以后便明白要放什么电影。
“程琉。”
旁边的季朝舟单手捧着杯子喊她的名字。
“嗯？”
程琉目光从电影上移开，看向季朝舟。
季朝舟对她伸出一只手：“你的手机。”
程琉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季朝舟，她没有多想，继续转过头去看电影。
季朝舟接过手机后，也没有翻其他东西，径直点开相册，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个私密相册。
一个文件名叫“工作”，另一个文件名叫“宝贝”，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形容词还是名词。
季朝舟没有点“工作”，而是选了那个叫“宝贝”的私密相册，跳出来密码框，他径直输入自己的生日，私密相册瞬间被打开。
大多数是季朝舟的照片，少数是他们的合影，很多照片季朝舟都未见过，应该是程琉悄悄拍的，但和他所预料的有所不同。
程琉手机里的私密相册反而没有他手机里藏着那十几张照片过火。
有季朝舟垂眸站在桌前调配香水的模样，午后金色阳光洒在他身上，身后投射在柜上的影子恍若天神之翼。还有他侧躺在床上熟睡的样子，她几乎挑着最好的角度拍下他。
尤其是他的那些单人照片，只这么看着，都能察觉到拍照者对照片里内的季朝舟有多偏爱。
如果说季朝舟手机内的那十几张照片代表了欲望，那程琉手机里这些照片则代表了那些她没有表露，默默放在心中纯粹的情。
其实他也拍过程琉，但只有一张，他放在相册收藏内，时常会在调香疲惫后拿出来看。
季朝舟望着程琉侧脸，心口像是被那股酸甜胀满到极致，他退出相册，将手机还给了程琉。
“下次我们去海边住一段时间。”
程琉随意将手机放在旁边，看着电影里面主人公们在海边的场景，计划道。
“好。”
季朝舟低声应下。
去哪里，他都可以，只要和她，两个人单独相处，与外界隔离。
……
大概是壁炉太过暖和，程琉喝完了一杯热咖啡，睡意还是席卷而来，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电影，一边心想这电影时间也太长了。
“困了？”
季朝舟轻声问道。
程琉倒也不是真的想睡，只是周围环境太过舒服，单向落地玻璃外飘着大雪，别墅内壁炉烧得客厅极暖，加之对面电影放着，自然而然产生困意。
她放下杯子偏脸笑道：“一点点。”
季朝舟原本和程琉并肩靠坐着，他微微动身往旁边挪了挪，转过身对着程琉。
程琉还未来得及诧异，便见到他抬手缓缓解开自己上衣扣子。
季朝舟掀起眼帘，那双琥珀色眼睛定定望着程琉，他问她：“这样呢？”
这一幕既陌生又熟悉。
程琉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哪里还有困意，早飞得天外去了。
明明今天是季朝舟的生日，他却选择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程琉。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
季朝舟伸手握住程琉的手，拉着她一起躺下，他乌黑短发陷进乳白色长毛地毯内，那张俊美清贵的脸极具冲击力，对比分明，再往下胸膛冷白色皮肤甚至比白色地毯更耀眼。
壁炉中的火苗乍然跳动，带给别墅暖意，自成一个世界，和外面的冰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
程琉是在离开雪城后的路上，后知后觉季朝舟可能发现了他手机里私密相册的事。
这些天过得太滋润，导致她满脑子只有季朝舟，没心思想其他的，等回来的路上，她才发现他那些引诱，几乎都重现了当初蜜月旅行的姿态，全是她喜欢的模样。
程琉悄悄看来一眼睡在旁边的季朝舟，明明是为了给他庆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些天过得极其快乐。
他向来内敛，许多情绪深藏在心里，不擅长说出自己的情感，但他做出来的事全是为了她高兴。
两人回到S市后，又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工作，雪城那些天意乱情迷被他们分别藏了起来。
前庭院的柚苗已经张得很大了，春季开过零星的花，季朝舟时常会站在柚树>
有时候也会想起云姨。
在季朝舟和程琉结婚几个月后，云瑟便过世了。
云瑟去的时候，季朝舟和云斐都陪着她。
她让季朝舟推着自己再去花园看一次，看那些云染种下的花。
那个时候，云瑟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但她依旧每天要打理的干净。
“程琉前几天来看过我，她很了解你。”
云瑟坐在轮椅上道。
季朝舟蹲在云瑟膝前，默默听着她说话。
云瑟虽然不太喜欢程琉，但见到季朝舟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和过去有着天壤之别，也逐渐放下成见。
“朝舟，你以后要过得好。”
“嗯。”
云瑟也没有什么遗憾，临走前能参加外甥的婚礼，是她之前不能想象的事。
她坐在轮椅上，伸手往前倾，努力摘下一朵花，别在自己耳旁。
“很快我就能见到你母亲了。”
云瑟高兴道，脸上有孩童般的天真，她看向季朝舟，“我会告诉她，你现在过得很好。”
季朝舟沉默片刻，应道：“……好。”
一阵风吹过，耳边那朵花重重跌落在地，也带走了云瑟。
后来的事情，季朝舟记不太清楚，只记得程琉站在外面等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样子。
那段时间，他睡眠极差，程琉一直在旁边陪着。
夜半醒来时，他会抱住程琉，沉默望着她。
自己唯一的幸运大概是她会喜欢上他。
这两年，因为程琉和天启合作，必要的交流不少，季朝舟和季暮山的关系缓和不少，偶尔季暮山还能过来和儿子一起吃饭。
季朝舟不希望程琉为难。
……
季朝舟调配完香水，走出客厅，站在前院，仰头望着柚树，眼中泛起笑意，他想起前几天程琉在院子里嘀咕，柚子树明年还不结果，就拔了它们。
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喇叭声，季朝舟转头往过去，便见到程琉开着车回来，她车窗开着，喊道：“我回来了。”
季朝舟看了一眼时间，还是下午三点，她平时至少要到五点才从神隐回来：“怎么这么早？”
程琉得意又熟练道：“我翘班了！”
程小六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选之女, 她妈妈是神隐科技的创始人，她爸爸是掌握着染山香水公司的天才调香师，爷爷则是著名天启公司的董事长, 外公外婆那边也特别宠她！
连娱乐圈最出名的两个明星都和她有关系, 一个是她姑姑，一个是她网友。
哦, 还有神隐科技分公司最帅总经理贺柏叔叔。
按这个逻辑，程小六的生活本该美满滋润，但她非常不喜欢现在生活！
哼, 要是当初抓阄的时候，抓到了爸爸的姓就好了，妈妈总不能叫她季小六, 肯定会取个好听的小名。
程小六多次向她妈反抗，均以失败告终，但她妈说了, 等她六岁以后, 如果表现好，可以获得一次修改小名的机会。
程小六掰着手指算了一年，终于还有六天, 她就满六周岁了, 可以改小名了。
“小六，你过来。”
季朝舟站在客厅翻着程小六的试卷，眉心皱了皱, “这道题为什么会做错？之前你在练习册上做对了的。”
程小六扎了两根小麻花辫, 穿着小裙子, 她生得很好，集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 像是个小天使，走到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她现在口中嘎嘣咬着一根冰棍，简直像是条小鲨鱼。
季朝舟望着程小六手中的冰棍，眉心彻底皱紧：“怎么还在吃这个？秋天凉，容易生病。”
程小六立刻把冰棍放下，乖乖扔掉，小声道：“我在冰箱里看见的，可能是妈妈买的。”
其实是她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
哼！谁让上次妈妈偷偷吃冰淇淋，就栽赃到她程小六身上！
季朝舟看向女儿，拉着她过来问：“这道题为什么不会做了？”
程小六很聪明，不应该会做错这道题，何况还是她做过的题目。
“……我忘记了。”
程小六悄悄瞄了一眼她爸爸，小声道。
季朝舟看着女儿片刻，放下试卷：“你不想说，爸爸不勉强你。”
他向来宠着女儿，她那双眼睛太像程琉了，只是这么看着，他心便软了下来，舍不得逼问她。
这时候，程琉从楼上下来，正好瞥见试卷上的分数，她弯腰拿过来看了一遍，毫不留情嘲笑，并伸出魔爪摸乱女儿的头发：“程小六，你居然连做过的题目都做错了，越来越笨了！”
程小六顿时仰头：“才不是，我故意写错了！”
程琉背对着季朝舟，冲程小六挑眉，拖长声音道：“这样啊……”
程小六立刻发现自己中计了，再看爸爸，他果然脸色有点不好看。
“爸爸，我错了！”
程小六迅速认错，和她妈认错的速度不相上下，“我同桌老是考第二，他上次都哭鼻子了！我想让一让他。”
季朝舟皱眉：“你同桌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同桌想要真正考过你，还是想你故意做错题让他赢？”
季朝舟继续问她。
“……真正考过我。”
程小六小声道，她同桌可骄傲了，要知道她故意做错了题目，以后肯定都不理她。
“下次别这么做了。”
季朝舟替女儿理了理头发，“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季朝舟抽过纸巾，替女儿擦了擦嘴，清淡好看的眉眼变得温柔，问道：“过几天小六生日，想要去哪里玩？”
“我想去你们每年都要去的那个地方！”
程小六除了想改小名，还想知道她爸爸妈妈每年抛下她大半个月，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行。”
坐在餐桌上剥着瓜子的程琉头也不抬地拒绝。
“小六想去的话，那就去一次。”
最后季朝舟还是同意了。
程小六顿时眉开眼笑，虽然她在家里地位最低，但是偶尔爸爸妈妈还是宠她的。
“爸爸，我去摘柚子给你吃！”
程小六举手说完就溜了出去。
“小滑头。”
程琉坐在餐桌前嘀咕了一声，但还是站了起来，准备跟着一起去前院。
她经过季朝舟，抬手抹平他眉心：“只是几张试卷的成绩，不用太在意。”
自从程小六提前去上小学后，季朝舟无形中变得有些紧张，总是担心女儿。
“……好。”
季朝舟握住程琉的手，低声道。
等程琉从客厅走出来时，程小六已经爬上了柚树，站在枝干上摘柚子。
“程小六，上面有刺。”
程琉站在树下道。
“我知道！”
程小六兴奋地摘下一个柚子，往
她遗传了程琉充沛的精力，而且没有束缚，一个人可以整天在家跑来跑去。
“要不是你长得像你爸爸，我一定揍你一顿。”
程琉看着树上的熊孩子道。
熊孩子程小六探出一颗头：“但是爸爸说我长得像你。”
“也就一双眼睛。”
程琉随着女儿一起移动，一边漫不经心道。
“那我又像爸爸，又像妈妈。”
程小六很得意，因为凭着这张脸，每次爸爸妈妈都舍不得骂她。
“行了，柚子够了。”
程琉让程小六下来。
程小六看着/>
话刚落地，还没等程琉回应，就如同炮弹一样跳了下来。
程琉迅速抱住跳下来的女儿，但是程小六有点重，跳下来太快，她有点没站稳，差点往后倒。
好在走出来的季朝舟见到这一幕，快步过来扶着两人。
程小六咯咯笑了起来，她亲了一口程琉：“妈妈，你接住我了！”
又支起来亲了一口后面的季朝舟，高兴道：“爸爸，你接住我和妈妈了！”
程琉抱着她转身：“别叫小六了，你叫小猪。”
“不行！”
程小六抗议，“爸爸，你管管妈妈。”
季朝舟只是眉眼含笑，并不支援程小六。
程小六在心中哼了一声，她果然是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人。
程小六生日在十月六号那天，刚好这些天连着放假，第二天一家人便去了雪城。
这个时间，雪城已经开始下雪了，外面素银一片，程小六新奇地看着四周。
她虽然小，但也见过很多雪，但这里是爸爸妈妈每年都要来的地方，她要看看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静。
这是程小六的第一印象。
他们越过一片雪地，来到一栋两层度假别墅前，周围没有其他人。
程小六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好像和其他雪山度假别墅没有区别，只是这里更静一些，外面的风景也好看，远处还有一片漂亮冰湖。
一家人进了别墅，里面的壁炉已经提前烧了起来，卫生也清洁好了。
程小六松开爸爸妈妈的手，开始四处探索。
别墅内很漂亮，每一处似乎都经过了精心设计，刚才来的时候，程小六已经知道了这栋度假别墅是他们的，但她肯定这些设计不是她妈妈做的，更像是她爸爸设计的。
爸爸一向审美很好。
他们都住在一楼的房间，二楼有娱乐室和阅读室，还有间书房。
程小六转了一圈，觉得这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神秘，有一点点小失望。
她想不出来为什么爸爸妈妈每年都要来这里。
不过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玩，程小六也很高兴。
第二天，程小六被喊了起来。
“冰钓去不去？”
程琉站在程小六门口问道。
程小六原本还睡得迷迷糊糊，见到门口着装齐全的爸爸妈妈，顿时清醒过来，翻身下床：“去！”
她手脚麻利地套上衣服，但是人太小了，动作始终有点笨拙。
门口的季朝舟笑了声，进来给女儿扎辫子。
程琉在边上等得无聊，摸出手机给两人拍照。
程小六发现了，立刻冲着镜头比起手势：“爸爸，妈妈在拍我们。”
季朝舟还在给程小六扎辫子，闻言只是往程琉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程琉拍了几张照片，习惯性将这些照片放进那个叫“宝贝”的私密相册内。
很快，一家三口都换好了衣服，带着装备往冰湖走去。
程小六以为他们真的是来冰钓的，坐在小马扎上，十分认真关注着鱼竿，不敢分神，但过了很久，她终于知道她爸爸妈妈是来谈恋爱的。
程小六仰头望着左右两边的爸爸妈妈，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就像电视里常说的那种又大又闪的灯泡。
哼，叫什么小六，她应该叫小灯泡！
不等程小六继续多看，程琉已经抬手按住小灯泡的后脑勺，将她按了下去。
季朝舟见状，眼中滑过笑意，而程琉已经靠过来亲了亲他的唇，有些凉，但很舒服。
程小六被按着低头，她睁大眼睛望着冰面上的倒影，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眼睛，然后又悄悄分开戴着手套的手指。
哼，爸爸妈妈又在偷偷亲亲！
哦，不对，是光明正大亲亲。
不等程小六多看，旁边她爸爸又伸出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
程小灯泡什么也看不见了。
……
吃了一嘴狗粮的程小六在拎着一小桶鱼回来后，早将这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兴高采烈要自己剖鱼。
程琉特地找了把小刀和手套给程小六：“自己小心点。”
季朝舟还是怕女儿受伤，一直在旁边看着。
最后晚餐的时候，一家人成功吃上程小六处理过的鱼，虽然最后还是程琉收尾重新处理了一遍。
“妈妈，我生日的时候能改小名吗？”
程小六埋头吃了一会饭，问道。
“可以。”
程琉答应她。
季朝舟夹了鱼腹上的肉给程琉，又夹给程小六，问她：“小六想改成什么？”
“嗯……”程小六努力想了想，最后道，“我还要再想几天。”
程小灯泡其实也不错，程小六觉得自己很符合这个小名，不过她还得再想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
他们在别墅里待了几天，程小六就有点腻了，这里没有她的小伙伴们，好在明天过完生日，他们就能回去了。
一想到明天的生日，程小六就有点睡不着，她还没想到改成什么小名呢！
程小六翻身下床，外面的天早就漆黑一片，她也不怕，赤着脚蹑手蹑脚往二楼书房走。
她要去翻一翻书，找找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小名。
虽然程小六年纪小，但她已经认识很多字了，爷爷常常夸她聪明，说小六遗传了妈妈。
其实程小六没觉得妈妈哪里聪明，她在家经常见到妈妈向爸爸认错，比她认得错还多！
程小六一边想着，一边推门进了书房，她挪着椅子，爬上去找书，专挑花花绿绿的书。
“咦？”
程小六发现一本大相册，她踮着脚双手用力将大相册抽了出来。
这大相册太重，她差点没拿稳。
程小六把大相册放在桌面上，好奇翻开，第一页是妈妈的字，上面写着“我的宝贝”。
程小六脸有点红：哼，妈妈还是喜欢她的，说她是她的宝贝呢！
结果一翻开，程小六发现是她爸爸的照片。
虽然只是侧脸，游轮上模糊的灯光仍然挡不住她爸爸侧脸惊人的好看。
程小六有点酸，又觉得理所应当，她爸爸本来就是她妈妈最喜欢的人。
每翻开一页，程小六都能见到她爸爸，前面这些照片里爸爸眉眼很冷，和现在完全不同，但随着越往后翻，爸爸开始变得温柔，有时候会静静看向镜头。
但程小六觉得爸爸不是在看镜头，而是透过镜头，看着拍照的妈妈。
一直翻到最后，整个大相册几乎都是爸爸的照片，爸爸妈妈合影为数不多。
婚礼上的照片，程小六在其他人那边都看过了，但有几张她从来没看过。
一张照片是妈妈在机场拉着爸爸的手，另一张是路灯下爸爸给妈妈戴手表的照片。
程小六瞪大眼睛看着这两张照片，她年纪太小，想不出什么词形容，只是觉得很喜欢这两张照片。
她看完了所有照片，才将大相册重新放回原处。
随后程小六像是寻宝藏一样，想找到类似的相册，以为爸爸也有这样的相册，但没找到，反而找到一盘光碟，上面还是妈妈的字迹：我的小宝贝。
程小六心砰砰跳着，家里的小宝贝总应该是自己了吧！
她拿着光碟悄悄下楼，在一楼客厅放了起来，还特意调低了声音。
光碟内是很多段录像，大概都是爸爸拍的，一开始妈妈肚子只有一点点，后来越来越大，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小婴儿就出现了。
程小六望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第一反应是好丑！
“好丑。”
录像中同时传来她妈妈的声音。
虽然程小六也觉得很丑，但她还是哼了一声，丑怎么了！她程小六现在人见人爱！
“不丑。”
爸爸抱着小婴儿道，“过段时间就好看了。”
客厅里的程小六跟着点头：看看，还是她爸爸聪明！
录像中，她妈妈戳着她的脸：“这小孩叫什么小名？”
程小六听着爸爸口中说出“小六”两个字，不由瞪大了眼睛，明明妈妈说这个小名是她取的！
原来竟然是爸爸取的。
哼！
“我看叫哼哼差不多。”
录像中，她妈妈慢悠悠道，“成天哼哼唧唧。”
程小六惊住，连忙不敢再在心里哼哼。
还是程小六好听。
程小六看着录像中的爸爸妈妈带着小婴儿，那段时间里妈妈好像很喜欢睡觉，有时候抱着她就睡着了，看起来很辛苦。
爸爸这时候就会从镜头外走过来，将她抱走，再抱着妈妈去睡觉。
程小六太小了，看不太懂她爸爸看着妈妈时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们天生该在一起。
后来大多数时候是爸爸抱着小婴儿，妈妈托着腮在旁边逗弄她：“程小六变白了，脸上皮也不皱了。”
“小孩长得很快。”
爸爸很仔细地替程小六换尿不湿，连额前垂下的碎发都透着温柔。
“她眼睛怎么不像你？”
妈妈充满遗憾的声音传出来。
“像你就很好。”
爸爸抱着她，坐在妈妈身边道。
程小六有点得意，幸好自己眼睛像妈妈，不然在爸爸面前撒娇都不太好使。
程小六把光盘的内容全看完了，差不多看着里面的小婴儿长到了一岁多。
后面的视频很多她都在家里看过。
程小六严重怀疑，她之所以没看到这些视频，是因为妈妈在里面说她长得丑，所以特意藏了起来！
哼！
最后还不是被她看到了！
程小六打了个呵欠，小心翼翼把光盘放回原处，再把椅子拖了回去，这才回房睡觉。
第二天她被爸爸喊了起来。
“已经十一点了。”
季朝舟坐在床边，“妈妈说你昨晚熬夜偷偷玩了。”
程小六心虚不敢说话，最了解的她的人还是妈妈。
“今天是小六生日。”
季朝舟摸了摸女儿的头，“可以起来吃蛋糕了。”
因为程小六是中午出生的，他们过生日都在中午。
父女俩刚从房间内出来，程琉便放了一个礼带炮，掉得两人头上都是彩带。
程小六兴高采烈伸手接着飘落下来的彩带：“哇！”
明明每一年都有这样的仪式，但程小六还是十分喜欢。
“生日快乐，程小六！”
程琉将手中的礼带炮放下，一把抱起女儿，“今天允许我们小六改小名。”
程小六被抱到桌前，桌面上放着一个漂亮的蛋糕，她爸爸开始点起蜡烛，一共六根。
“小六，可以许愿了。”
季朝舟望着女儿，温声道。
程小六看了看左边的爸爸，又看了看右边的妈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大声道：“希望我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程琉在旁边直接笑出了声。
程小六睁开眼睛，认真吹灭了蜡烛，才瞪了她妈妈一眼，有点得意道：“笑也没用，我知道我是你的小宝贝！”
程小六觉得这是自己昨天晚上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她这一瞪像极了季朝舟，但得意的表情又完美遗传了程琉。
站在两边的程琉和季朝舟望着女儿，眼中都带上了笑意。
“是，你是我们的小宝贝。”
程琉好笑，“说吧，我们小宝贝改什么小名。”
程小六背着手，故作老成道：“从今天开始我小名正式改成程小六。”
程小六总比程哼哼好听，而且……她已经习惯了被叫小六。
作为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她就原谅他们取这个小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