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上那一滩早已冷却的鲜血,仿佛在发烫,发热,宋挽初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梁屿舟苍白而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
巨大恐惧如潮水般将宋挽初淹没,梁屿舟的眼睛……
她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瑶光上前,轻轻地抱住宋挽初,“他不会有事的,他心里有你,所以一向都很坚强。”
宋挽初咬着惨白的嘴唇,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瑶光柔声安慰道:“去年的寒冬,他日日咳血,高烧不退,有时甚至会陷入昏迷,周晟会把你绣的香囊放在他的心口,说主子你看,这是夫人送你的东西,是夫人亲手绣的,每次他都会被奇迹般地唤醒。”
她亲眼看着梁屿舟一点点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
爱与愧疚,铸就了他的铜墙铁壁。
宋挽初握住他的手,平静了不少,只是眼角还有点湿润。
大夫很快来了,是个熟脸,以前经常出入祁宅,给舅舅舅母诊脉。
是个稳重可靠的老大夫。
只是半夜被时洛寒给薅了起来,老大夫迷迷瞪瞪的。
等见了满身是血的梁屿舟,他蓦地就清醒了。
先重新包扎了伤口,又查看了他后脑的伤情,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把脉的时候,他蹙着眉头,神情认真严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脉象尚稳,但眼球微胀,红血丝急速增多,可能是脑中的血块再次淤积。”
“之前我们一直用杭白菊入药,效果很好。”
宋挽初忙道,把药方熟练地背了出来。
老大夫琢磨了一会儿,“是个难得的好药方,但他外伤加内伤,有可能对眼睛造成了永久损伤。”
屋中的气氛凝滞,人人眉头紧锁,脸色沉重。
老大夫的话说得委婉,可谁都能听得懂。
梁屿舟的眼睛,有可能彻底失明。
宋挽初的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压得呼吸断断续续。
“不会的,上次从悬崖摔下来,那么严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
宋挽初像是安抚众人,也安抚自已,可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有些时候,二次伤害,不分轻重,却是致命的。”
老大夫大约是见多了人间的悲欢,把话说明白了,“也许奇迹会出现,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他开了一张新的药方,比邱道长先前的药方又增加了几味新药,药效更强劲。
时洛寒送老大夫出去。
宋挽初始终握着梁屿舟的手,指尖早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冷汗如一道冰冷蜿蜒的蛇,在她的背后阴暗爬行。
瑶光看着她瘦削倔强的背影,喉头发堵,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时洛寒没有再进来,瑶光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站在寒凉的夜色中,静默了一阵。
“寒哥,我等不了了,我恨长公主,我恨不得要她立刻去死!”
廊檐上的灯笼照亮瑶光的脸,浓艳漂亮的眉眼间,藏不住滔天的恨意。
时洛寒把身上的大氅披在瑶光身上,轻叹了一口气。
瑶光与他朝夕相处,两人情浓,没有任何秘密,他比谁都清楚,瑶光对长公主的恨。
她的贪婪,狠毒,是高昌国灭亡的直接推手。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和她作对的人。
挽初和梁屿舟,首当其冲。
他们又都是瑶光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