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我又想,大家都活得如此不容易了,找一棵树寄托心愿也挺好,这又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舒坦的活法呢。”
说完,郑谦就觉得自己一个读书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愚昧,忍不住叹息。
“这世道,连安稳的生活都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郑谦手握成拳捶在桌上,“我若封侯拜相,定要叫百姓们心安理得的过的好!”
第126章半步宰相
郑谦情绪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能大展身手,只是回过神来的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要封侯拜相的想法过于虚浮了,遂讪讪地看着陆风。
“我说陆兄你别不信,我可是励志要考取功名,勇登高位的人!”
别人听见这话只怕是早就笑了,大概率还会说郑谦这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要高位。
但是幸好听见这话的是陆风。
郑谦见陆风一言不发,他就有些着急了,“我说陆兄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啊,这啥也不说反倒是让我心里毛毛的。”
这不是郑谦第一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但是除了爹娘会敷衍地鼓励两句外,其他人都是一笑而过。
根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更不会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所以嘲讽从未断绝,甚至还有人叫他半步丞相。
他也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多么异想天开的,但是郑谦并不打算放弃,遇见后陆风又重新提起来。
但是他没想到陆风的态度竟然会如此超乎他的预料。
既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敷衍地一笑而过,就是静静地听他说着,这让郑谦很是无法适应。
“你要不,嘲笑我两句也行啊……”
陆风:……
好在在郑谦渐渐气馁的时候,陆风终于开口了。
郑谦松了一口气,现在无论陆风说什么他都能接受,总比被忽视来得好一些,但是郑谦没有想到,陆风开口说的却是:“我相信你。”
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加上陆风语气又那么平淡,所以让它显得十分平凡,差点让人忽略。
“嗐,我知道我异想天……你说相信我!”
当郑谦听清楚陆风说的是什么之后他就愣住。
陆风像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其中既没有敷衍,又没有带有任何反讽的意思,这让郑谦很是诧异。
他回头愣愣地看着陆风,“陆兄你说的不会是真心话吧?”
陆风被郑谦这不可置信的语气给逗笑了,“陆某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嘶~”
郑谦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毕竟他是第一次如此得到一个人的信任,这让郑谦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想继续说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哥哥,爹娘说该开饭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郑谦也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不过陆风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为了照顾陆风,郑谦他们走得很慢,出了院子,陆风见大青牛就睡在墙角之下。
大青牛见陆风朝自己看过来,它点点头然后目送给陆风离开,直到看不见陆风的身影了它才放下头继续在地上睡觉。
通往村口的路上零丁挂着几个灯笼。
三儿他们举着火把,郑谦怕他们拿着火不安全,就接了过来,时不时提醒陆风小心脚下。
比起刚进来的那一会儿,现在村里可是安静非常,直到来到村口才发现原来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了。
村长一见陆风和郑谦就迎了上来,“两位兄弟,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村里忙,没办法招待好两位小兄弟。”
村长才刚说完,就有村民过来,“叔,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是要祭树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吗?”郑谦还挺喜欢热闹的,尤其是对自己都不了解的事,他还拉着陆风一起。
“当然可以!人越多越好!”
村长自然乐意郑谦他们一起,总不好他们热热闹闹地自己做自己的,将郑谦他们这两个晾在一旁。
“给这两个小兄弟也拿点。”
就这样,陆风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拿到了一节布条。
看不见是什么颜色的,但是摸着倒是能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麻布条而已,还像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
……
冬日夜里冷,但是旁边烧了好大一堆篝火,火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暖烘烘的。
百年老树下,所有村民齐聚在此,领头的是榜晚坐在树下闲聊的几个老人。其次便是村长和一些壮年的中年人,身边站着的是他们的妻子,而孩子都站在最后面,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截布条。
陆风他们身份尴尬,就站在旁边,听着那最年长的老妇人嘴里念着祷词。
“树山大人在上,春去冬已来,承蒙您的庇佑,长溪村平安多年……”
赤燕王朝的人比较崇拜山川,他们一直觉得山是至高无上、勇敢坚强、有大毅力的存在。所以经常把拥有同样品质的人比作大山,就连树也称为山,这是陆风从进入赤燕之后发现的很有意思的事。
祈愿还在继续,就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手里都拿着布条,将之珍重地举在胸前,嘴里跟着大人们道:“一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愿树山长青、年年与春会;三愿长溪村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祭祀祈祷之事各地都有,尤其是在那些大地方、大家族的祠堂中,各种语言华丽的祷词有很多。但是在听过这样真挚的祈祷祝愿之后,感觉这样普通寻常的话语也挺动人心的。
祈愿完成之后就是各自的心愿了,所有村民都在心里默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旁边站着的郑谦见陆风什么都没有做,便用肩旁戳戳陆风,“陆兄,你说他们心中的愿望能实现吗?”
郑谦看这树怎么看怎么普通,而且他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封侯拜相,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可能将之寄托在一棵树上的,所以他对许愿这事不感兴趣。
他看旁边的陆风同样无动于衷,就觉得陆风和自己应该是一路人。
陆风摇摇头,他觉得很难。
这样的愿望他每天都翻来覆去的听,只是很多事情纵使是他也时常感到无力。
就像捉鬼驱邪他可以,但是一举得男、长寿不死、一夜暴富这事该遵循天地自然的事他就不会插手。
不过要说这树普普通通他却也不这么认为。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一缕缕稀薄如烟的东西向着那棵百年老树飘过去,然后从各处树枝顺着枝干流入老树体内,最后消失于无。
陆风在旁边看着,觉得世间万物真是神奇。
好似就应了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这句话。
就是因为下溪村村民的相信,所以成就了这棵老树,也许将来它真的能庇护这个村子。
信它它就生,若是不信,它就是一棵普通的老树,春去冬来,寿尽则亡。
“因为信仰而变得不平凡……”
只是要想成气候实在是太难了,这相当于逆天改命。
也许百年后它都无法成形,也许等不到那天它就会被砍了,当成一把柴火烧成灰烬,毕竟人心最是反复无常。
陆风只是在心中感叹,所以郑谦看着陆风,也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
拜树之后便是系绳了,郑谦他们虽然没有许愿,但是也好歹算是半个参与人了,就同村民们将手里的布条系在了老树的枝桠上。
陆风眼睛看不见,郑谦干脆顺手帮陆风给系上。
等一系列的事情忙完之后总算是可以开饭了。
饭桌围着篝火摆成一圈,上面都是各家各户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饭菜。
都是寻常人家吃的,并不是大鱼大肉,但也能称得上丰盛的。
这便是长龙席,各家各户的饭菜都聚在一起也还算是长,只是好像并没有长龙席这三个字体现的长。
“两位小兄弟快坐,别拘谨。”
村长和村民们热情好客,找到一个好位置后就赶紧招呼陆风和郑谦入座。
郑谦拉着陆风坐下后环视一圈,发现就他们面前的桌上的肉多一点,其他桌上都很少或者没有。
想来这桌菜应该就是村长家的了,难怪他今天在屋里读书的时候一直觉得很香。
不过饿归饿,这么多老人孩子在呢,郑谦夹了块肉放在陆风面前的碗里之后就不再动,任由那些孩子围过来。
陆风看不见,不过郑谦的动作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风还挺不好意思,不想自己白吃白喝,就趁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拿出仅剩的三月酿。
酒壶打开之后,浓烈的酒香飘荡在陆风的周围,一下子就吸引走了一众村民的目光。
陆风将酒壶递给郑谦,“此酒名为三月酿,是大祈皇都的名酒,味香酒烈,半杯就足以让人昏睡不醒,不可刀多了。”
郑谦双眼放光地接过酒壶,深吸一口酒香之后长叹一声,“好酒!”
他小心翼翼地将酒分给众人,力求公平,绝不多多倒。结果等一圈倒完之后他自己就续得几滴,便坐在长凳之上哀声叹气,只能添着嘴唇看别人细品。
“老头我能在死前尝一尝这酒就死而无憾了,真不愧是大祁皇朝的名酒!”
“说出去我们真是有面,虽然我们没去过大祈,但是我们喝过大祈的酒啊,值了值了!”
几个老人对桌上的饭菜不感兴趣,倒是那两三口就没有了的酒,被他们喝出十七八口出来,宝贝得不行。
一口烈酒下肚,就是再冷的冬夜也变得暖和起来,所有人都红光满面,好不快活。
只有郑谦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杯子。
陆风看不下去,便将自己的那份推给了他,“我不爱酒。”
郑谦诧异地看了陆风一眼,心中腹诽:哪里会有不爱酒的人,出门身上带着酒的。
说到底还是陆风讲义气,竟然能将这样好的酒让给自己,要知道那壶里的酒可是已经被他倒完了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郑谦伸出手,抬起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一饮而尽,“那我便做一回小人吧!”
“咳咳咳!好酒!”
但因为喝的太急了,郑谦被呛的满脸通红。
喝得急酒意就上头快,没有多久众人就开始昏昏欲睡。郑谦更甚,他饭菜没有吃多少,直接倒在桌上起不来了。
陆风无奈笑笑,他原本见郑谦这么爱酒,还觉得说不定能和荀元聊得来,但是现在看郑谦这酒量,估计都不及荀元的百分之一,只怕是会被荀元嫌弃死。
……
不知不觉这顿饭就吃到了半夜,大家都醉了,就谁也管不了谁,陆风原本想带郑谦回去休息,结果郑谦却是抱着那棵百年老树不愿意走。
“老树啊老树!郑谦有鸿鹄之志向,梦想马踏平川,奈何出身平凡,人人都笑我痴心妄想……”
“可我不服!我就是要考进士当状元,只有更高的地方才能施展我的抱负,为国为君为百姓,我要名留青史!!”
郑谦抱着树干一会情绪高昂,一会儿哭得不能自已。
“可是我苦啊!我赶考都能迷路,这里蹭蹭吃,那里蹭蹭喝,脸都丢尽了,世间除了爹娘,就只有陆兄不嫌弃我!”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郑谦爬到陆风身边,抓着他袖子哀嚎,“陆兄啊!我这么丢脸,当宰相后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陆风被嚎得思绪有些混乱,思考一瞬道:“想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结果他话音刚落,郑谦就鼻涕眼泪地在陆风袖子上蹭。
陆风停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也不一定。”
进了官场是少不了酒宴,就这酒品,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陆风无声叹息,他是没有洁癖的,但是除了纪明悟小时候抱着自己袖子哭外,就再没有人这样拉着自己哭过。
“哎……回去吧。”
“回!?”郑谦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放开陆风,一溜烟爬到老树上,脱开外袍拿在手中朝着远方挥舞。
“大丈夫,绝不回头!!!”
“我郑谦要爬到最高,要站在万人之上扬名天下!我要赤燕摆脱末流王朝之名!”
“我要天下百姓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宁!!!”
眼看郑谦在树上跳上跳下的,老树不堪重负摇摇晃晃。
陆风头一次觉得头疼。
这树可是下溪村的命根子啊!
这要是被郑谦跳断了,陆风都不知道明日起来那场面会有多么混乱。
“算了。”
陆风看这人是无法清醒了,便指着郑谦,一根白色功德绳从指尖飞出,将郑谦给从树上绑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郑谦又开启了哭腔,“陆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你等我五十年,不,三十年!三十年后我们在此重聚,我定已是丞相之身!”
陆风觉得郑谦还是醉的不够,于是掏出自己藏着的最后一点月酒,打算将这人彻底灌醉。
结果那仅剩的月酒被耍酒疯的郑谦一下子给拍倒了,汩汩地全流进了老树的树根下。
陆风有些意外,他看着郑谦,又看看老树。
夜风吹来,感到冷的郑谦抱着自己就蜷缩起来,反倒是因此睡着了。
陆风抬头看着夜色,良久后才叹息:“时也,命也……”
第127章生魂抓鸡
陆风见郑谦不会再醒过来耍酒疯之后就带着他往回走,结果却在回村长家的路上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风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他在这鼎沸的人声之中听见了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所以拖着郑谦便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越靠近人群,那声音便越激烈,甚至连郑谦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都给吵醒了。
“怎么了这是?”
郑谦跌跌撞撞地扒开人群,陆风便跟着走了进去,只是这人群之中的味道可不好闻。大家都是刚喝完酒的,若不是这个声音,只怕是早早就回家睡觉了,现在却挤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鸡啊,怎么跑到这里来叫?”
“怎么会有叫得这么难听的鸡,这还是鸡叫吗?”
“这鸡不会是要死了吧,看这模样只怕是要病死,但是吃病死的鸡可不好,不如现在就给它一个痛快,被杀了就不算是病死的了!”
“看这模样像是撞邪了,这你也敢吃?”
众人身上还有浓厚的酒气,但是酒意在这鸡叫声中已经醒了七分。
在一旁听众人的议论,陆风也依稀明白了一些。
这些人都是走到这里才听见鸡叫的,这叫声无比瘆人,像是小儿在啼哭,加上又是在夜晚,致使路过的人酒都醒了大半。
但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要是在平时别说是凑过来看了,怕是听见都得绕路三里,躲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一群人凑在一起,他们反倒是非要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叫的这样让人脊背发凉了,结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普通的土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陆风和郑谦挤进人群后也看见了那只鸡的模样。
众人举着火把靠近它,甚至是故意出声吓它,那鸡也丝毫不知道害怕,就伸长了脖子,全身鸡毛炸起,撕心裂肺地叫着,发出的声音还和鸡鸣声完全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叫黄鼠狼拿住了,当场破肚。
郑谦走路虽然不稳,但是眼中已经有了三分清明,皱着眉看着那鸡苦思冥想,“我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这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现在他喝了酒,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事的征兆,只是记得,“总归不是一个好事。”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不自觉都紧张起来了,紧盯着郑谦想得到答案,奈何郑谦一直想不起来。
直到陆风在一旁平淡道;“是生魂抓鸡。”
“对!”郑谦一拍大腿,“陆兄你也知道这个事?”
“什么叫生魂抓鸡?”
“怎么个意思?感觉听着不像是好事情啊!”
村里人都不是傻子,虽然喝了点酒,但是现在在这生魂抓鸡的事情之下也醒了七七八八,都神情紧张地看着陆风和郑谦。
郑谦见众人这么紧张,就赶紧解释道:“就是我们老家的一个普通的谣言而已,算不得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赶紧回家吧,”
“这……是不是个坏事得说一声啊!你们可不能什么都不说,瞒着我们。”
“就是,这要是坏事的话,你们既然知道,就一定要解决的办法吧!”
人都这样,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知道,但偏偏知道了又没有能力解决,只能徒增烦恼。
但郑谦还真没办法保证这不是个坏事,纠结之时陆风道:“什么事都没有,鸡叫而已,都回去吧。”
“行行行,不是个事就行,我们得回去睡觉了。”
村长都应和了,众人一听也觉得就是鸡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名字听起来难听了一些。而且半夜里正是好睡觉的时候,他们就不在外面耽搁了,各自往家走。
村长倒是个胆大的,竟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那鸡脖子,直接就阻断了那瘆人的叫声,直到那鸡被掐得晕厥过去他才放松力道,对村民道:“回去看看自家的鸡,谁家的鸡丢了明天来找我。”
说罢就提着鸡晃晃悠悠往家走。
陆风和郑谦跟在身后一起离开,众人就这么散了。
回到家,村长将鸡丢到一闲置的竹筐里关起来,然后就拉着郑谦和陆风回了屋子,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水醒酒。
“两位小兄弟,这生魂抓鸡是个什么事,我怎么听着像是不简单呢?”
陆风说的时候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村长是看见郑谦微微有些震惊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郑谦见陆风没有开口,他便道,“这是我们老家那边传的一个闲话,就是说一个地方如果太平太久了就容易出这事,一旦发生生魂抓鸡这事就会死人……但这都只是谣言,村长不用过于担心。”
“鸡叫一叫而已,能和死人有什么关系。”
但村长听完哪里能安心,眉头皱得更紧了,见状陆风平淡道;“只是谣传,并无实际,早些睡吧,天亮就好了。”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拿起青竹竿就要回房屋。
村长也觉得这事是无稽之谈,而且大半夜的他把人拦着不让睡觉也不像话,就赶紧让两人回去休息。
回房的路上,郑谦走路也不摇摇晃晃了,话也不多了,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屋子。
见陆风要上床睡觉,他思来想去还是问;“陆兄你说会不会是我爬到树上胡闹,给村子招灾了?”
陆风有些哭笑不得,难得这人还记得自己耍酒疯的事,不过还是问,“你不是不信那棵老树吗?”
“这……”郑谦有些结巴,“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人家原本过得好好的,结果我才刚上去胡闹就出了这种事,感觉就像是我的错一样。”
听见郑谦这么说陆风就了然了,难怪这一路上郑谦如此沉默,原来是心中有愧啊。
“而且生魂抓鸡这事……它是真的。”
郑谦还怕陆风不相信,赶紧道:“我一个伯母和她婆婆,两个人因为回家晚,走了夜路,半路就遇见了这鸡叫,结果第二天就相继暴毙了,听说看那模样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说完郑谦还补了一句,“实在是这事之前就发生在我身边,我不得不信啊。”
陆风看郑谦如此焦虑,转辗反侧的睡不着,便出言安慰道:“就算生魂抓鸡这事是真的,那也与你爬老树无关……”
陆风才刚说完,就听见了郑谦的呼噜声,顿时有些无奈,睡得这么快,应当是就还没有醒酒。
陆风等了一会儿,听郑谦的声音平稳之后他就从床上坐起来,合上外衣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床边的青竹竿都没有拿。
陆风出门后就来到关着那只鸡的竹筐前,见里面的鸡已然晕死,但是它身上的东西却不见了,陆风摇摇头就负手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院子外面。
墙角下,大青牛睡得正香,但陆风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它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后它又继续睡觉去了。
村子里,陆风突然出现,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是诡异。
陆风四处看了看,感觉十分奇怪,小小一个生魂而已,还能跑到哪里去。
生魂抓鸡这事,陆风无意之间知道的一个民间故事,传说当一个地方过于太平之时,人就会失去警觉性,睡得太死时生魂容易离体四处游荡,但是白日里阳光炙热,生魂受不住,就必须在清晨鸡鸣之前返回身体里。
但是有些生魂因为这事会把报晓的鸡给抓住,掐着鸡脖子不让叫。就为了多玩会儿,但一不小心就容易玩脱,导致生魂没了人就死了。
从前陆风一直觉得这些不过都是毫无依据的话罢了,他听一下当故事听完就算了,着实没有想到竟然现在叫他给撞上了。
之前在人群里围观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个生魂,但是生魂魂体淡薄,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认不出是谁。
村子里的人本就活得不安心,陆风不想引起恐慌,所以没有声张,现在跟过来只是看看那生魂会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结果他这一路找来,竟然没有看见那个生魂。
“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陆风叹息一声,这生魂可不好找,它本就毫无气息,无人气也无鬼气,又十分羸弱易吓,说不定遇见一声狗叫都能吓得无法再附体。
陆风实在是好奇,这样的情况下,这生魂离体还能做什么。
见周围看不见,陆风便一跃到空中,四处扫视之下他总算是看见了那个生魂,身体下落之后就跟了上去。
生魂很少有自己的意识,大多都只会重复自己做过的事,看着有些木讷呆板,行动缓慢。
陆风看那生魂只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便不打算出手干预,免得节外生枝。
却不料那生魂游到一户农家门口时,那家院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壮硕的大黑狗,黑狗直冲那生魂狂吠,吓得生魂魂体淡了三分。
眼看再这么下去那生魂就算是回到身体里,那人也要大病一场折寿许多,陆风便想赶紧送这生魂回去,但是他现在一时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魂。
就在陆风想法子时。
“黑子!大晚上你狗叫什么呢!”
有个男人从茅房里走出来,手里掌着小半截蜡烛,睡眼惺忪地看着那大黑狗,嫌狗太吵了他还想上脚一踹。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路上竟然站着一个人,这可把他吓得不清,一屁股摔在地上。
“娘啊,吓死人了,我说小兄弟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家门口来做什么?”
幸好男人眼神好,认出这是晚上一起吃过饭的陆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不知道得吓成什么样子。
“抱歉~”陆风真诚道歉后,指着面前的生魂问:“你可知道这是谁?”
男人眯着眼看过来,下一刻却是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身体,不住地往后退,“小兄弟你就别吓唬我了,这哪里有人啊?”
陆风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不过见陆风和黑狗都看着那处,这可把男人吓得不清,只觉得有一阵阵的阴风往自己的衣服里灌,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你仔细看。”
幸好陆风语气温和,让他不至于现在就转身就跑,还鼓起勇气再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就发现,“这不是四哥家大娃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家住在哪里?”
“村尾,大核桃树下面的那家。”
“多谢。”
“谢什么?”男人一头雾水,结果一抬头就发现他面前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夜枭的叫声。
“鬼……”
男人沉默两秒,下一刻就拼命往屋子里跑。
陆风带着生魂一路来到村尾,看见核桃树下的的草屋后就瞬间出现在屋里,确实在榻上看见一个呼吸匀称绵长的年轻人,这模样就和睡着了别无二致。
外面天色由黑转昏暗,陆风不再耽搁,将生魂放了回去,不放心之后还放手在年轻人眉心处一点,帮他稳固了魂魄才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陆风不多时就回到了村长家,推开房门进去时,郑谦还睡着,一如既往地打着呼噜。
翌日。
郑谦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然后坐着回了会儿神,清醒清醒宿醉的脑袋。
再抬头时陆风已经起来洗漱好了,顺便还给他打了一盆水。
郑谦一脸迷茫地问:“陆兄,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陆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郑谦,然后了然地笑笑,“我送你回来的。”
“是嘛,哈哈哈,我都喝醉了,不记得了。”
郑谦干笑了一下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爬起来洗漱后二人早饭也不吃就向村长一家辞行。
只是临行前,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屋里放了点住宿的钱。
陆风和郑谦一同离开后,一路上几乎无话,到村口时郑谦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老树,然后羞愧地低下头。
两人一同出了村子便要分道扬镳,临别时陆风给郑谦提了一嘴,“郑兄,别忘了五十年之约。”
郑谦一脸疑惑,“不是三十年吗?”
“看来郑兄没有醉得那么彻底,还是记得昨夜的事的。”
郑谦:“……”
他真想回到昨夜,把那个又哭又疯的自己抓起来打三十个耳光。
感觉这个未来丞相的脸都丢尽了,也幸好是陆风。
岔路口,郑谦看着陆风骑着大青牛离开的身影,嘴角笑了笑,扬声道:“三十年后,我一定会功成名就的!”
听见声音,陆风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拱手告别。
旭日东升,下溪村村口的老树上,五颜六色的布条随风飞扬,像是送别。
陆风迎着太阳,感叹:“三十年功名尘与土,一朝弃绝满树绿荫……”
陆风他们走后,村里有个男人丢了魂似的,一直在和别人说那夜看见陆风的事,但是没有人相信。
谁能相信一个瞎眼读书人会有那样的本事呢。
那明明只是一个路过借住的年轻人。
第128章先生摆摊
辞别郑谦之后,陆风又孤身一人上路。
不知不觉间,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
他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停留闲逛,领略了不少赤燕王朝的风土人情。大青牛和黑蛋它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倒也不觉得孤单,平常时候除了用树枝做笔在地上教大青牛写字外,就是完善易经。
只是稍不注意之下,身上的纸和墨都不再又余留,这好不容易来到一座大城找到卖有笔墨纸砚的书肆,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银两早就被他花费一空了。
“没钱你来买个什么东西,赶紧出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一个瞎子还想识文断字不成!”
被赶出书肆的陆风尴尬摸了摸空荡荡的衣袖,无奈感叹:“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好汉。”
只是现在没钱确实是个问题,衣食住行可都少不了花钱。
一想起这个,陆风就觉得自己饿了,挣钱的想法在脑海中悄然而生。
他敲着青竹竿在城中缓慢游荡,终于在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用仅剩的墨在碎布上写下“除祟辟邪”四个大字,然后用青竹竿支着,就这么摆起了地摊。
头一次摆摊,陆风也不会吆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头,老神在在地等着。
可是路过的人见他又是破布招牌,又是衣衫褴褛瞎着眼的,就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瞎子在这里招摇撞骗的。
所以陆风等了许久都无人问津,就算有,那来十个就有九个是问陆风身边的大青牛要卖多少钱的,剩余的一个还是来和陆风抢地盘的小贩。
说是陆风占了他摆摊的位置,所以陆风被迫一连换了好几个位置,直到换到根本就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角落里才消停。
但是到了这里,就连来问他牛卖不卖的人都没有了。
坐等一天,陆风没有赚到丝毫,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叫。
他没有贪恋人间烟火,从来没有要辟谷的想法,就是在道一圣地看书时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也会有人把饭菜给他送来。
“哎~”
陆风叹息,他在想要不要换一个挣钱的方法,只是除了辟邪抓鬼除祟之外,他还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擅长什么,总不能留在这里教书育人吧。
而且想留在这里教书也是很难的,不仅需要有名气在身,还要有一定声望的人引荐才行。
正所谓是没钱寸步难行。
就在陆风思考之时。
“小子,这布条上的字是你写的?”
“嗯?”陆风迟疑了一下,发现对方确实是在问自己之后他便点点头。
来人看着陆风,摸着山羊胡暗暗打量。
陆风身上毫无配饰,一袭青衫还被他撕下半截挂在青竹竿上,撕剩的那半截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甚是惹眼。
不过他虽青衫单薄,却干净得体,不像乞丐。
而且陆风虽然是坐在地上的,比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矮一截,但是他坐姿端正,脊背挺拔,即使双眼看不见也没有任何自暴自弃的意思,不禁让人多看两眼。
但他如此落魄,看样子也没有比乞丐好到哪里去。而且看这寒酸模样,谁能相信他能除祟辟邪,不过……
“这字写得倒是漂亮,”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开口道:“如果这字真的是你写的,就代我写一封信,我给一两银子如何。”
代写书信根本赚不到这么多钱,就是抄书也要抄上许久才能换来一两。但是老者看陆风的字写得好,觉得给一两银子也值当。
“可是我身上并无纸墨。”
“这些东西自然当由老夫来出。”老者毫不吝啬。
陆风见状便点点头,“好。”
“那就跟老夫走吧,老夫身上没有带这种东西,你跟老夫回家。”
陆风二话不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敲着竹竿就要和人走。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风,“或者把你叫到老夫的地盘,在你写完之后不给你钱?”
陆风微微一笑,“君子自然不会如此行事。”
君子两字让老者心情不错,他一挑眉道:“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陆风拿着青竹竿在后,后面的大青牛自然起身跟在陆风身边,老者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你这牛倒是听话,你不栓绳就不怕它跑了吗?”
大青牛用头轻轻蹭着陆风,陆风抬手安慰地摸摸它的头,“想走的,纵使有百般手段也留不住。”
相反,想留的,就是你赶它走它也不会走。
老者闻言倒是多看了陆风一眼,他对陆风突然来了一点兴趣,自报家门道:“老夫姓安,字从郡,小兄弟如何称呼?又从哪里来?”
“在下姓陆,从鸣章县而来,要去往大虞,路上盘缠没了,所以想在此地挣点盘缠。”
“原来如此。”
安从郡没有问陆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大虞王朝,毕竟濠州这么大,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相反他对陆风碎布上的字比较感兴趣。
“那陆小兄弟你真的能除祟辟邪?”
陆风平静道:“会一些皮毛。”
“皮毛?”安从郡觉得不可思议,感叹陆风胆子之大,竟然会一点皮毛就敢出来班门弄斧。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反正他又不需要除祟辟邪,陆风爱怎么做都与他无关,只是对陆风的观感差了一些。
不过转头一想,能如实相告的人可比那些只会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的人真诚多了。而且他看陆风温和有礼,谈吐不俗,也许是自谦了也不一定。
不过看他如此年轻,眼睛又不方便,想来就算是会也会不了多少。
“小兄弟不是天生的眼疾吧。”
“不是。”
“难怪了,可惜……”
安从郡同情地摇摇头。
两人一牛来到一处不大宽敞,但十分雅致的宅子面前。
宅院房门大开,安从郡进门之后就有一个老管家迎上来,“老爷,贺公子过来了,在正厅里等您呢。”
“知道了,”安从摆摆手,“你带这位小兄弟到书房去,将我案桌上的信念与他重新写。”
“是。”管家应完就带着陆风往书房走,而安从郡自己去了正厅。
去书房的路上都静悄悄的,除了老管家偶尔提醒陆风小心脚下的声音外,就只有引到假山上的潺潺流水声。
正厅。
安从郡一踏进门就看见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正坐在位置上品茶。
男子一看见安从郡进来就连忙起身行礼,“后学晚生贺恮,拜见安公。”
“免了。”安从郡摆摆手就径直走到上面的位置坐下,抬眼看着贺恮,“听管家说你来找老夫几次了。”
贺恮没有坐回去,而是恭敬地站在正厅中央,立好身子躬身回话,“是,只是晚辈来得不巧,每次安公都不在家。”
安从郡抬眼看着贺恮,“你家大业大,那么多下人,难道就没有派一两个人盯着我这宅子,摸清楚老夫每天的去处吗?”
闻言,贺恮连忙拱手,“晚辈不敢!”
“那还算有点有力见。”
安从郡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要是贺恮真这么做了,他根本就没有踏进这大门的机会,“不过老夫在这里隐居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无人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贺恮放下手,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上座的安从郡。
上面的老人一身宽松棕色长袍,黑白参半的头发尽数挽起,发间只有一根鹿角状的白玉簪,他双眼清明,不露自威。
“安公辞官归隐之事人尽皆知,天下人都记挂安公,所以安公去向不是隐秘之事,包括安公来到了赤燕王朝……至于安公在濠州之事,就如安公说的,贺家在濠州家大业大,濠州来了什么人,贺家自然都知晓。”
“呵,记挂,”安从郡冷哼一声,“罢了,看你如此诚实的份上,说吧,找老夫做什么?”
贺恮心中松一口气,拱手再拜道:“想请安公入贺家,教导贺家那几个不成器孩子,让他们称您一声老师。”
安从郡放下茶杯,直接问:“你可知归隐的意思?”
“晚辈知道,只是晚辈斗胆猜测,安公若是有心归隐,就不会来到濠州,想来您还是有收徒之心的。”
贺恮说话不卑不亢,倒是让安从郡刮目相看,不过,“你家子弟还入不了我的眼。”
说完安从郡又补了一句:“你也是。”
贺恮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前几次来都扑空了,虽然是不是真的扑空谁也不知道,但是他心中早就知道这事根本就成不了。
像安从郡这样的人,钱财跟本动不了他的心,名利更是对方才刚舍弃没有多久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毫无希望,能得见一面已经是很难得了。
“老夫还有事做,府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就恕不远送了。”
“晚辈告辞。”
自知无望,贺恮就不再强求,拱手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他一直走到大门口都没有一个下人出来引路,而且从他进了这宅院就一直静悄悄的,看来除了那个老管家就真的没有其他下人了。
贺恮低头若有所思,随后离开。
书房。
安从郡从外面进来时,陆风写的信也刚好写完,他接过来一看,眉头紧皱,毫不避讳地问旁边的管家,“真是你看着他写的?”
“是。”管家如实回答。
但是安从郡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拿着陆风誊写的信看了良久,半晌才道:“这怎么比老夫写的还好呢?没道理啊!”
陆风闻言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忍住了。
“罢了罢了,一两银子着实配不上这个字,今日已经过去大半,出现在城赶路不合适,小兄弟你就在老夫这里休息一夜吧,明日再离开如何?”
“那便叨扰了。”陆风也不推脱,他和安从郡相处时间虽短,但是足够看出这人是坦荡利落的性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而且刚好他今天也没有地方去。
见陆风答应了,安从郡便吩咐管家多去买的菜,添只鸡和鱼,然后转头对着陆风说:“你小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很少有人能吃到我做的鸡和鱼,那味道可是一绝的!”
陆风没想到竟然是安从郡亲自下厨,还有些意外。
管家走后,安从郡又拿着陆风写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啧,“将信寄给那个混蛋着实可惜了,他配不上……”
安从郡原本写好的信不小心被他撕烂了,但是他写信从来不屑第二遍,这和罚抄有什么区别。
但是偏偏那老管家年纪比他大,眼神还不好,叫他抄他也抄不了,安从郡自己又不想重新写,所以心情郁闷下才出去走走,刚好就看见了陆风。
要不是陆风竹竿上挂着的字太显眼,他都注意不到角落里的陆风,确定是陆风写的字后,他这才起了让陆风代写的想法。
但是当他从拿到这誊写好的信后,安从郡就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好的字,那再重新写信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一模一样的肯定是不可能了,所以安从郡拿过一旁的信纸,将原本整整三页的内容变成了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老贼!我捡到宝了。
写完他就将信纸装好,封上漆后放到了一旁,等着老管家回来后送出去。
安从郡将陆风誊写好的信纸收好,因为不放心,还将之锁到了盒子里,这才看向陆风,越看越满意,然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小兄弟你师从何人?”
能写出这样好的字的人学识应当不一般,但是安从郡想了又想,确定他们这群人里没有写字这样好的人。
虽然他们的字也是千金不换,但他自己看着,感觉就是比陆风写的要差上一些。
不是字形上的差,而是内在上不一样,要知道想要他一副字的人可从这里排满十国,但是如果那些老家伙在,相比之下必定也会觉得自己的字可要比陆风的逊上一筹。
虽说个人的书法有个人的气韵,就是师徒之间的字迹也有所区别,但是如果真的是师徒,只要是内行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莫不是哪个隐世的大家?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听说以前确实有隐世的前辈,没想到现在还活着,还叫你给撞上了,小子你运气真好!就是不知你拜师的这位姓甚名谁?”
陆风闻言道:“陆某没有拜师,自学而已。”
安从郡了然点点头,“那些前辈死了,也会留下手札书籍,你拿到后自学也不是不行,是哪位前辈的手札?可还有原册?你放心,老夫一生坦荡,自然不会抢你的。”
陆风:……
“也没有前辈们留下的东西,这字是陆某随手练出来的。”
安从郡:……
第129章归家之心
“随手练出来的……”
对于陆风说的话,安从郡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在上上下下打量陆风许久后,眼神变得十分火热。
他摸着胡子,十分慈祥和蔼地问陆风:“既然你没有拜师,那不如做老夫的学生如何?”
不待陆风拒绝,安从郡就将拜自己为师的好处一一细数。
“只要你愿意拜老夫为师,将来成为一方书院的夫子乃至院长也不无可能。”
“虽然你的眼睛不便,就算学得一身本事也无法入朝为官,挣不来一官半职,但是只要你做老夫的学生,那这三皇七王朝中,随便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绝对不会再像今日一般摆摊艰难求活……”
看安从郡越说越多,陆风缓缓道:“抱歉,陆某并无任何拜师之意。”
安从郡叹息一声,“小子,多少人想拜入老夫的门下都被拒之门外,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愿意拜老夫为师,老夫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名扬天下你指日可待。”
陆风对着安从郡拱手致谢:“老先生的心意陆某心领了,陆风在村学堂中已有一师之位,这便足以。”
“且爱学者,天下万物皆可为师,若不爱学,便是拜孔老圣人为师也不过是给自己砌金边而已。”
安从郡见陆风拒绝自己竟然如此干脆,一点思考的间隙都没有,不禁摇头。
他为发现陆风之才十分欣喜,但也明白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些恃才傲物,这是文人通病,虽然这一点在陆风身上还没有看见。
所以在未展露自身本事前,陆风的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且听见陆风现在是一个村学堂的夫子时,他十分欣慰地点头赞同,“为师者不拘学堂大小,书院自然不错,但村学堂也很好,万物可为师这句话也很好。”
安从郡抚须,“既然如此,不拜就不拜了,不过哪天你若是想通了,就来寻老夫,老夫可以不计前嫌的。”
安从郡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也不是上赶着求收学生的人。
不过看这陆风实在对他胃口的份上,还是给陆风留一个机会,只是到时候要拜他为师就不是轻松事了。
但是哪怕不拜师了,关于书法之事还是可以桌上相互探讨一番的。
……
等到老管家提着鸡鱼从外面归来之时,两人在书房里已经谈了半晌。
“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安从郡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抚须感叹:“这句话倒是妥帖。”
他看向陆风心中五味杂陈。
与陆风交谈后,安从郡感觉眼前的人并不是小辈,而是一个阅历丰富同辈之人。
虽然陆风话不多,都是他自己在说,但是往往遇到不解处时,都是陆风一语点破。
聊着聊着,安从郡就觉得自己方才要收陆风为徒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他从陆风的谈吐之间窥见了陆风的学识,渐渐明白这小子根本就用不着拜师,他心中只有一方知识构筑的天地。
不过这倒是让安从郡有了别的想法。
“既然你不拜我为师,那我拜你为师如何?我的字微逊于你,书法上你当为我之师。”
不知不觉间,他的自称从老夫变成了我,俨然将陆风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刚进门的老管家被安从郡这一句话给震惊到了,导致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因为门槛摔倒在地。
安从郡的话也让陆风愣了一下,“老先生说笑了。”
见陆风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安从郡摸摸山羊胡子,语气带着责备道:“达者为先,你在书法上的造诣高于我,我就是拜你为师又何妨,莫非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陆风无奈叹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先生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陆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陆某也有许多想请老先生指点之处。”
若是你拜我为师,我拜你为师的,岂不乱了套。
“好一个三人行必有我师,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安从郡拉着陆风出书房,顺手从老管家手里接过东西,爽朗问陆风:“这鸡鱼你想如何吃?煎炸焖煮我都是在行的。”
鱼还是活鱼,但是鸡已经被拔了毛了,处理起来倒是不难,只是现在他们三人是两老一瞎的,实在不方便。
陆风便道:“深冬寒冷,不如围火烤肉。”
“围火烤肉?”安从郡一摸胡子点点头,“确实不错,那就烤肉吧,老忠你来生火,我去准备腌料,陆兄你稍等。”
安从郡是个爽朗性子,这才没多久的时间,陆风就从小子变成了陆兄。
陆风听着安从郡离开的脚步声,缓缓转头看向宅子外面。
今夜没有月色,只有寒风。
厨房里什么都有现成的,没有多久三人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
陆风转着火上的烤鱼,寒冷的夜风打在他的身上,好在有那堆火御寒。
安从郡觉得自己和陆风是越聊越投机,便问陆风:“陆兄你着急赶路吗?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在濠州多留几天,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在此处过完新年再离开如何?”
“新年吗?”陆风愣了一下,这个节日总会叫人心生归家之意。
“只怕不能遂老先生的愿了,家中有人在等,我离家许久,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安从郡闻言摆摆手,“也好,既然已经成家,就不能把妻儿丢在家中,否则成何体统。”
陆风尬尴一笑,“并非是我的妻儿,是我捡来的孩子。”
若是从前,或许陆风也不会着急回去,他孑然一身,自然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身。
只是现在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即使纪明悟去了大虞王都,小山村里也还有平生,还有苏木吴羽子他们在那里没有离开。
他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不过倒是可以在此地多留两日。”
既然决定在新年之时赶回去,那就不用再骑着大青牛四处闲逛了,直接腾云驾雾便是,所以就算再这里多耽搁几天也无妨。
听见陆风可以多留几日,安从郡十分高兴,“恰好过两日有几个朋友要来找我,到时引你见一见。”
老管家看看安从郡,他比安从郡还要长几岁,两人亦仆亦友。
但他跟在安从郡身边这么久,很少看见安从郡对小辈如此和颜悦色,还要为之引荐自己的那些老朋友,要知道那些可都不是普通人。
这让老管家好奇地多看陆风几眼。
三人围火而坐,安从郡双手放在膝上,时不时转一下火上的烤鱼。三人中他明明看着才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但是其实一直都是他在请教陆风一些问题。
谈话间,火上的鱼已经烤好。
陆风温声嘱咐:“快吃吧,要变天了。”
安从郡和老管家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发现空中虽然没有星月,但也不见任何要变天的征兆。
“你小子如何知道要变天了?”
“闻到的。”
是恶臭、腐烂的人性。
安从郡和老管家将信将疑,结果就在他们吃完没多久后,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差点让他们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
安从郡他们皱眉,只感觉原本宁静的夜晚像是被这股味道给腐蚀了。
“是走尸的味道。”
陆风语出惊人。
安从郡自然知道走尸是什么,无非就是死去的尸体,被怨气撑着作乱罢了。
只是这里可是濠州啊,赤燕王朝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州之一,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们三个又老又瞎的,只怕是只有当口粮的份。
安从郡回头看陆风气定神闲,不禁想起了那块被挂在青竹竿是的破布。
除祟避邪。
老管家听见是走尸,一脸紧张,“在哪呢?臭味这么浓,不会是就在我们周围吧?”
话落。
“嘭!”
院墙边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影,火堆的光在寒风中忽明忽暗,打在那人影的脸上却不见它的真实容貌。
“冲我来的。”安从郡脸色黑沉,显然心中已经有自己的思量了。
但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之上,双眼沉如黑水,看着老管家道:“到我身边来,他们只是想威胁我,不敢要我的命。”
老管家吸吸鼻子,手里拿着烤鸡叹息,“老爷,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
安从郡白了老管家一眼,“你死了,我上哪去找不要钱的苦力去?”
说完他又看着陆风,“陆兄,躲着点,你那只会皮毛的除祟避邪只怕是不好使。”
陆风回头“看”向安从郡的方向,就见盛怒之下,安从郡身上有一层金光,那光芒就像火焰一样在安从郡周围跳动。
“浩然正气……”
听说身具浩然正气之人妖邪不敢靠近,鬼魅不敢打其的主意。
而且浩然正气至刚至大,十分难得。
陆风也看见过别人身上的浩然正气,但都如萤火之辉,尚未成大器,不如眼前的安从郡身上的,磅礴如巨大篝火,照得那走尸不敢靠近。
“老夫著书立说,教书育人,没想到临了了,竟然有人用这么阴暗恶毒的法子对付老夫,可恶!”
安从郡一怒,浩然正气自长三分,吓得了走尸一直后退,喉咙间发出呜呜声。
陆风见状便静静在一旁待着,只等后续。
安从郡愤怒之余还抽身看了陆风一眼,发现陆风面色如常,寒冬里的风卷着他单薄衣衫,他就扒拉着火堆,挑出火红的碳烤火,平静到匪夷所思。
这不禁让人心中生出狐疑来。
就在那走尸后退之时。
“砰砰砰!”
一连有好几道跳墙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抬头一看就见周围多了十多只走尸。
走尸一多,怨气就越盛。
此消彼长下,安从郡身上的浩然正气便矮了一些。
这个时候,那走尸就不知道害怕了,开始从四周围过来。
安从郡脸色铁青,“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真是难为他们找这么多东西过来。”
“陆兄,他们目标是我,你不是会些除祟皮毛吗?你带我身边这老头走,让他带你去拿银子,就当是你救他的报酬如何?”
老管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我都说我一把年纪了,早活够了。”
陆风看着安从郡,“老先生不走吗?知道是谁做的?”
“不走了,至于是谁……那些人太愚蠢了,不足挂齿。”
陆风叹息,“哎……控制死人,终究有损阴德。”
他拿着撬火堆的小棍一翻,抬手间,数十颗火红的碳悬空而起。
陆风轻轻一挥手,这些炭火立马朝四面八方飞去,精准打在那些走尸的眉心。
“滋滋~”
一坨坨怨气从走尸身体里飞出来,后被灼烧得灰都不剩。
第130章控制之术
见那么多走尸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陆风给解决掉,安从郡和那个老管家都是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安从郡才看着陆风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看你这手段倒像是修真者。”
“不过是学的皮毛罢了。”
听见陆风的话,安从郡眼睛微眯,“又拿皮毛来忽悠我,老夫虽然对鬼物了解不多,但是书可看得不少。”
走尸虽然不像是那些真正的鬼物,但终究不是好东西,因为本来就是死人,所以那玩意及其难杀,就算是把对方的头砍下来,对方依旧能动。
普通人的手段可对付不了,安从郡曾经就看见有数十人围殴一个走尸,不仅没有任何优势,还死了几个人。
但是刚刚陆风一出手,只是用火炭就让对方倒地不起了。
“没想到陆兄不仅字写得好,还是个修炼有成的修士,之前是我眼拙了。”
安从郡起初觉得陆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求活的摆摊人,后来又觉得这人是个心中自有一团锦绣山河的读书人。
为此他甚至将陆风放于同龄人之上。
但是没想到陆风竟然如此多变,除祟避邪四个字突然就变得真实起来了。
“我不是井底之蛙,之前也见过一些修士。”
三皇七王五大世家……这些地方的修士多不胜数,他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这些修真者的厉害。
但是今日他发现陆风好像完全不逊色于那些修真者。
陆风不在意地笑笑,转头道:“这些走尸是被人控制的。”
若不是被人控制的,这些走尸根本就无法进入濠州,更无法准确无误地都进入安从郡的宅子。
否则早就被濠州里面的一些修士和巡逻的人发现了。
陆风方才用功德包裹火炭,驱除这些尸体中的邪气时,就感觉到是切断了什么联系。
“冲我来的。”
安从郡语气平静,看来是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的,而且他似乎对幕后之人是谁一清二楚。
所以听见陆风的话后,他的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些横七竖八摆在院子里面的腐尸。
现在三更半夜的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处理这些尸体。
若是就这么摆在这里,这臭气熏天的,别说是左邻右舍要骂人,就是他们自己也睡不着。
“什么人招来的,就该由什么人来安葬他们,哪有只管刨坟不管埋的!”
安从郡给旁边的老管家吩咐:“老忠,你去书房拿着老夫的帖子去贺家,叫他们来收拾烂摊子,顺便告诉他们,老夫是归隐了,不是死了!若是他们给不出一个满意的说法,老夫不会善罢甘休!”
老管家应了声,转头就要去书房,但还是在半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安从郡。
“老爷,咱们没有证据……若是叫他们来收拾残局,只怕这些逝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多半会是被随手抛到荒野。”
闻言,安从郡长叹一声,“造孽。”
濠州城里,贺家可谓是一手遮天,官府如同虚设。
安从郡来到濠州之后,几个月里就已经摸清楚了贺家的事,所以对贺子弟毫无兴趣,更别提收他们做学生了。
但他属实没有想到,这贺家竟然会由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我来吧。”
陆风突然出声,这让安从郡两人同时看向他,“陆兄,收尸之活可不是好干的。”
安从郡两人以为陆风要徒手将这些尸体给搬出去,就连忙阻止。
哪怕陆风是修士,但这搬尸体可不是好办的。这尸体本就腐烂不好搬,加上陆风眼睛又看不见,只怕会漏得一地烂肉,臭满濠州。
这时,老管家站出来道:“还是我来吧。”
“凡人搬不得的这尸体。”陆风温言解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尸体了,容易沾上尸毒不说,阳气弱的人还会被尸体上残留的死气浸染,不仅大病一场,还会连连倒霉。”
这些尸体本就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再加上又被人挖出来,埋入怨气控制。
尸毒、死气、怨气……
多番一融合,就是阳气再旺的人也扛不住。
“所以两位便不用管了,交予陆某就是。”
陆风话落,后面那些原本躺着的尸体突然都爬了起来,他们姿势僵硬,恶臭环绕。
这样诈尸的场景,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安从郡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这……”
“老先生不必惊慌,陆某去去就来。”
说罢,在安从郡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陆风身姿轻盈御风而起,地上的十多具尸体也紧随其后,悬浮在他的身边。
光看陆风还好,看他如看仙人。
但是一看到陆风身后那十多个直挺挺的尸体,两人感觉就不好了。
眨眼之间,陆风带着那些尸体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安从郡看着陆风消失的地方,愣愣地问身旁的管家,“你见过有修士这样飞的吗?”
老管家摇摇头,他虽然看过的修士没有安从郡见过的多,但是他一直跟在安从郡身边,游走十国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修行者,但像陆风这样潇洒、自如来去的还真没有见过。
良久,安从郡叹息一声:“是我眼又拙了。”
“老夫自认从未看走眼,但没想到却在他的身上接连栽跟头,这人的年纪怕是能当我的祖父了。”
修真路漫漫,安从郡见那些稍微修炼有成的修士少说都活了一两百年了,那像陆风这么厉害的,谁能看出来他活了多久。
安从郡想起自己先前一口一口小子,还要收陆风为徒,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好笑。
另一边。
陆风带着十多具尸体悬浮在濠州城的上空。
他能感觉到脚下有许多修真者的气息,这些人身上的灵气或清或重都不是他要找的。
环顾一圈之后,陆风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顿时带着十多具尸体朝着那地方飞过去。
陆风来去如风,就算是在城池上空停留也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包括他落地之后,他要找的人都没有发现陆风的到来。
直到陆风开口:“你是何人?”
正在捣鼓自己稻草人的魏隆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回头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风,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在看见陆风身后跟着的那十多具尸体的时他眼神一凝,拔腿便跑。
“休走。”
陆风轻轻一语,魏隆的身躯便无法动弹了。
魏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一圈圈的白色光绳,脸上是又惊又愕。
方才他操控十多只走尸,进入一宅院之后,那些走尸就齐刷刷地失去了控制。
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无动于衷,这让他心中不安,料到是更有厉害的人打断了他的控制。
所以在陆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魏隆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但是陆风的强大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今手脚都被光绳束缚,他逃无可逃,思索三秒,他转身就跪在陆风面前。
“仙长饶命啊!我就是财迷心窍,对方说只是吓吓人我才做的,不对,我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啊,这些走尸早就脱离我的控制了!”
陆风看着魏隆,他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这魏隆自己就一股脑的招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风反倒是不着急了,他慢慢来到魏隆身前,右手轻轻一招,十多个巴掌大的稻草人就出现在陆风的手里。
稻草人做工粗糙,不过倒是四肢健全,上面还有稀薄的灵气没有散去。
魏隆见自己的稻草人落入陆风的手里,他就急得吼吼叫:“仙长手下留情啊,我就这么几个稻草人……”
陆风看了他一眼,魏隆就说不下去了,如今他落到别人手里,死活自然是对方说了算,更何况是几个稻草人呢。
“我有话问你,你如实交代。”陆风手里握着魏隆的稻草人就像是握住了对方的命根子,魏隆哪里敢反驳半句。
“小的魏隆,四十有三,家中父母双亡尚未娶妻,存银三百余两,收尸为生……”
陆风眉头一皱,“休要胡言乱语,问什么答什么就是!”
“是是是,”魏隆磕头,“仙长尽管问。”
陆风见状便直接问道:“谁指使你的?”
“这……”魏隆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可知你要对付的人是谁?”
魏隆再次摇摇头,明显便是一问三不知。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连忙磕头道:“不是撒谎,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今天给我传消息的,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信鸟。带来的纸条上写了要求,还给了定金,我见不是要人命的事,只是吓吓别人,所以就接下了这桩买卖。”
至于那要吓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对方就是给了一个位置而已。
说完之后,魏隆就小心翼翼地等着陆风的回答,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敷衍了,所以他现在心中很是忐忑。
好在陆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只是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稻草人。
魏隆眼巴巴地看着陆风,生怕下一刻陆风就把他的稻草人给毁了。
可就算是毁了他也不敢做什么,顶多会心疼到每天每夜都睡不着而已,如果能活得下来的话。
“那这通过控制稻草人而控制尸体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魏隆显然没有想到陆风会有此一问。
“这……只是收尸的小手段罢了,要是仙长想知道的话……”
魏隆边说边想从怀里掏书,但奈何手脚都被捆住,他一动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像个泥鳅一样在地上扭动,模样有些狼狈。
陆风只是一个念头,捆住魏隆的白色光绳就松开,飞速回到陆风身边消失不见。
魏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想不通捆住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想。
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都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双手递给陆风。
“我本来是在义庄收尸谋生的普通人,但有一日在破旧棺材中得到了这本书。好奇之下就按照书里教的东西练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到这东西会这么好用,学会这控制的手段之后,收尸方便多了。”
陆风没想到魏隆学到这样的手段之后还想收尸,他随意翻看一眼就将书收了起来。
“你虽然不是真正的修真者,但是相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好上许多,既然有此机缘,就不要助纣为虐。”
“是。”
魏隆看着欲言又止,但是还好他忍住了,就是一本书而已,书里的内容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陆风罢书拿走了也没有什么。
对于比自己还要强大的人,他除了应和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些尸体要好生安葬,不可在做控制他人尸体为所欲为的事,否则定不轻饶!”
陆风见魏隆身上并没有的什么罪孽,反倒是因为常年在义庄收尸,攒了一些阴德,这才有运气遇见这本书。
不过现在他却倒行逆施,将这些尸体又给挖了出来,损害了自身阴德。
“现在收走你的书做小惩大诫,可服?”
“服服服,”听陆风的话就是要放过他的意思,魏隆哪里敢不服,活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