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他低头微阖着眼,右手的指腹不时会摩挲而过左手的手背,在这种会无限放大任何声响的环境下,发出很轻微的沙沙声。
气氛莫名其妙就变得沉重起来。
饱餐一顿,困意自然袭来,小祺窝在后排打起了盹,罗稚懒洋洋地倚在前排回复工作消息。
盛怀宁悄然地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在扫到贺尘晔一脸凝重的样子时,不由吞咽了下喉头。
方才在餐厅,她声嘶力竭地否认了罗稚的那一大堆谬论,还顺其自然地对贺尘晔宣誓了主权。
就在她以为这事会就此揭过时,作为事件的另一位男主角,却忽然反常地沉默了起来。
实在窒息,盛怀宁舔了下唇,左手慢悠悠朝一旁探过去,还没碰上,就被一只大掌攥住,让她动弹不得。
贺尘晔很会一心二用,一边桎梏着她,不让她捣乱,一边眉头紧皱,查看安特助发来的项目报表。
不同的是,之前还会温柔说乖的人,此时此刻竟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过。
良久,终于到达酒店。
一行人进了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或是因为入住高峰期的缘故,一直有人进出。
蓦地,盛怀宁原本被贺尘晔牵着的手,忽然垂落到身侧。
她顿觉怅然,因为男人阴晴不定的表现,导致这挤得人满为患的电梯霎时沉闷无比。
直到电梯再度停下,梯门敞开,小祺与司机最先迈了出去。
罗稚瞧了眼轿厢内显示屏上的时间,倏地转身,被盛怀宁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盛怀宁抬头,眼神和笑容,都是阴森森的,说:“三天内我都不想见到你。”
“啊?”
身为“罪魁祸首”的罗稚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思绪一转,想起盛怀宁未来三天都没行程,再加上眼前这两人刚经历过一天一夜都没露面的疯狂,她不自觉就想歪了,用着意味不明的语气,说:“行,也行,注意…注意身体,过几天还有通告。”
“你——”
盛怀宁已经疲于应付,脱口到嘴边的话,瞬间没了继续往下说的欲-望,脑袋一偏,冲着罗稚抬了抬手。
罗稚莫名其妙地出了电梯,随后便在盛怀宁一脸怨怼的表情下,眼睁睁看着电梯重新阖上后继续往上升。
到达顶楼仅几秒的时间,盛怀宁不知道瞥了旁边的人多少次。
贺尘晔一直无动于衷,她便作罢,抬脚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
听着身后极近的脚步声,盛怀宁嘴上咕哝不断,愤愤然地无声骂了贺尘晔无数遍。
岂料,房卡搭上,门刚弹开,她就被箍着腰放在了右手边的玄关柜上。
什么都还未发生,盛怀宁就已经觉得腿软。
这种微强-制的行为究竟有何魔力,能促使着贺尘晔做了一次又一次。
她比贺尘晔高了半个头,看着那端正的五官离自己越来越近,气呼呼地歪了歪头。
亲昵没停下,唇迅速含上了她的耳垂,继而往下,碾磨在她锁骨的位置,湿热的气息更是逼得她气息都乱了。
“你松开我。”盛怀宁手脚并用,迫使着男人往后挪了两步。
屋内黑黢黢一片,贺尘晔澄亮的瞳眸紧紧攫住她,语气微微迷惘,“怎么生气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她立刻反问了回去。
贺尘晔略一停顿,暗自思忖这几个小时以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面前的女孩子误以为自己在生气。
他承认,在听到罗稚说盛怀宁与傅庭肆般配的时候,是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身旁女孩子那斩钉截铁的话给压了下去。
后来在车上,他先是想了想傅庭肆跟他在傅誉见到的那位女孩子的真实关系,考虑要不要告诉盛怀宁时,却忽然接收到了安特助发来的邮件,是未来一个月要跟进的那个项目的报表。
处理的时候,盛怀宁的手不声不响地探了过来。
那会儿他分身乏术,生怕女孩子会觉得被忽略,他便匆忙捉住那纤细的五指,捏在手里把玩,直到下车都没舍得放开。
再到刚刚电梯里,他牢记着盛怀宁公司的公关方案,很是注意和盛怀宁在外边的言行举止,所以在察觉到有人将视线投落到盛怀宁的身上时,就着急忙慌松开了手。
不料,这些于他而言,应该算是体贴懂事的举动,在盛怀宁眼里却变了味道。
找到了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贺尘晔跟盛怀宁静静对视着,片刻后,声音轻着,“我的错,没想到这样会让你误会。”
“误会什么?你没生气吗?”她小声呢喃。
他问得很小心,“我为什么要生气?”
盛怀宁怔忡短瞬。
她晃了下耷在半空中的两条腿,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稍瞬即逝,而后偏开视线不看他,“就…稚姐说我跟@#*¥很般配。”
名字经她囫囵吐出,降低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贺尘晔听完,不如之前在餐厅那般揪心,用虎口的位置掐着她的下巴转过来,搭在两边的手指还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可你不是说只跟我配吗?”
“那你还对我那么冷淡。”盛怀宁故意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把演技发挥得是淋漓尽致。
毕竟没点灯,贺尘晔看不清她面上窃喜的神情,只听出了她话里委屈的哭腔,立刻变得心慌起来,以额抵额的姿势靠近她,说:“宝宝,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宝宝。
这还是盛怀宁第一次在贺尘晔清醒的时候,听到这个称呼,那次她靠撒娇强要来的不算。
她难以抑制地连续颤动眼睫,抬脚勾到他的腰后,含羞带媚地对他说:“再叫一次。”
贺尘晔平时对她就很唯命是从,这会儿更加,遂她的愿,唤:“宝宝,宝宝,宝——”
“别叫了别叫了。”盛怀宁招架不住,索性低头封上了他的唇。
热吻一触即发,贺尘晔伸手扯掉了她颈间松垮垮的丝巾,露出一整截光滑白嫩的脖颈,上面遍布着的痕迹在他的指尖下变得越发明显。
他抚了会儿,自然下移,拢住她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地方。
盛怀宁投入其中,空着的那只手同样下探,勾住他的裤袢扯开后翻进去,隔着棉质抚弄了好一会儿。
托抱着她往卧室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的衣料已经所剩无几。
挨上床面,她倚着床头,看着他窸窣一阵戴好后,双手拽着她的脚踝带到了身前。
有了经验,这次顺利了许多。
盛怀宁声调拔得很高,促使着他不由变了频率,使得周围的气温高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贺尘晔额角的汗珠滑落下来,砸在她身后若隐若现的腰窝处。
下一秒,双手拢着她抬起身,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男人衔咬了会儿她的耳朵,后在她神思恍惚之际,笑着出声,“现在,还觉得我冷淡吗?”
盛怀宁睁开眼,没好气地斜着瞪了他一眼,不满他忽然停下来,自顾自地绞紧。
贺尘晔学着她,同样收紧了拢着她的手,让她不禁吃痛了一声。
这般较劲了几分钟,贺尘晔忍得难受,开始柔声哄骗,“宝宝,放轻松,好不好?”
真是狡猾。
她腹诽一句,又不得不松了劲,任他在一声低笑后,继续这进行了一半的亲昵。
结束后,盛怀宁浑身上下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被他抱进抱出,是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贺尘晔用宽大的浴巾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边按揉着她酸软的后腰,边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她依旧没睁眼,“几点了?”
他抬眸看了眼时钟,“十一点。”
“你可真能折腾。”
盛怀宁嗔着埋怨了一句,自吃完饭回来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再加上这么大的运动量,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她扯下来他系着的腰带,“要吃。”
闻言,贺尘晔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抱到了岛台前的软椅上坐好,转而就去玄关拿打包回来的茶点。
盖子掀开,很清新的茶香味就溢了出来。
盛怀宁接过贺尘晔递来的长柄糕点叉,将一小块豆沙花瓣酥塞入口中,刚咽下就开口问:“明天周一,你是不是就不能住我这里了?”
“我在京市有套公寓空着,已经差人去打扫了,就在百信分部附近,”贺尘晔倒了杯温水放她面前,又道,“你…”
他原本是想问问盛怀宁愿不愿意去他那里住,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众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阻碍,便及时止住了话头。
况且,这里相对来说,比他那里要更安全,更有隐私性。
“什么?”盛怀宁又吃了一块,见他噤声忙问。
“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下班后我可以过来。”他很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盛怀宁很是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半条命都快没了,哪儿也不想去。”
说完,她又及时补充,“你不许来,我怕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贺尘晔五指蜷起,失落的情绪难以掩饰,唇瓣翕张,还没出声,门铃就响了。
他没冲动到直接去开门,而是用眼神询问盛怀宁。
盛怀宁蹙眉,这个时间,这种情况,按道理罗稚和小祺是都不会上来的,纵使有天大的急事,肯定也会先打电话问她方不方便。
她整理好身上松垮的浴袍,踱步过去,触上对讲显示屏,语气沉静,问:“哪位?”
外边的声音很快传了进来,“盛小姐,我是陆管家,昨晚在秋榭园我们刚见过。”
盛怀宁敛眸,回忆了下,“这么晚了,陆管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方默了下,回:“我替我们家四少爷来给您送糕点。”
第67章别吵67
超奢的哑光岩板岛台,有三米多长。
下方是掏空的,两个相对而坐的人,膝盖不时会磕碰在一起。
这种很轻微的肢体接触,此时无人在意,注意力全都在那盒无比精致、花样独特的点心上面。
一盒接近午夜送来,动机不纯的纯手工点心。
五指碰上去,还能感受到一丝丝的余温,显然是刚出炉就遣陆管家送来了。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贺尘晔伸手覆在盛怀宁搭在六角提盒上的那只手,笑吟吟的脸,有着别样的温柔,对她说:“四少爷?那位傅誉集团的董事长,傅庭肆?”
盛怀宁惊骇地回望过去,被他的笑唬到说不出话来。
他敛了敛眸,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看起来味道不错,比晚上从餐厅带回来的要好。”
“哪儿好了?你眼光不行。”
盛怀宁脑子里千回百转,跳下高脚凳,转身就要走。
“回来。”命令般的语气。
她怔愣回头,鼻头一阵酸涩,“你凶我。”
见她瘪着唇,恹恹的,贺尘晔忙勾唇笑了笑,态度摆正了不少,“乖,回来。”
盛怀宁反骨上来,一动不动,作势还要继续往卧室的方向走,被阔步过来的贺尘晔一把抄过膝弯抱了起来。
她委屈巴巴地惊叫了好几声,手掌拍打着他的肩头,腾空的脚更是抗议着抖动不停,“你放开我。你阴阳怪气我,还凶我。”
贺尘晔不自觉将脑袋往后缩,不仅要防止被她挥臂打到,还要桎梏住她,防止她掉下去,眉心一拧,猛地低头衔咬住了她的唇。
舔-弄了好一会儿,岂料刚分开,怀里的人就又挣扎了起来。
他闷着腔调,听起来尤为勾人,“宝宝,乖一点。”
话刚说完,女孩子似是收到了某种特殊的指令般,霎时安静了下来,模样乖到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贺尘晔面色缓和了不少,随之被惊诧所代替。
他偏过头,要笑不笑时,胸腔憋得颤动,不久翕动唇瓣,说:“怎么像炸药?一点就炸。”
“你才是,”盛怀宁被他稳稳当当地放到高脚凳上,双膝抵上,又道,“一点风吹草动就吃醋,烦死了。”
被戳到痛点上,贺尘晔自知理亏,鼻间淡然地哂笑出一声。
先是扫了眼她身后那富有古韵的百宝点心盒,而后提醒,“他为什么会这么晚来给你送点心?”
“喂!你别断章取义,是陆管家送来的。”她哼声嘀咕。
他听得想笑,“没什么区别。”
盛怀宁没再吭声,但面上并没有一丁点心虚的表情。
她同样也想问问为什么,昨晚在秋榭园吃的那顿晚饭,期间她和傅庭肆不管是在口头上,还是在眼神上都没任何互动。
还有后来她让傅庭肆不必多跑一趟,送她回酒店,这人是想也没想,一瞬间就答允了下来,摆明了是对她一点点兴趣都没有的。
那么大一个家族,如若真像爹地妈咪所说的那样,傅庭肆又优秀,能力又强,是万万不会听从家里的安排,跟她联姻,玩什么先婚后爱。
当然,她也不可能。
盛怀宁懵着,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缓慢地颤动着眼睫,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傅庭肆,不然给她二十张嘴,都在贺尘晔的面前说不清楚。
眸子一抬,避无可避地撞上贺尘晔的视线。
男人勾了下唇,似是读懂了她心思,僵着表情等她做选择。
盛怀宁倏地抬起下巴,态度十分傲慢,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跟他压根就互相没看上对方。你爱信不信,我只解释一次。”
贺尘晔眼底的笑意浓了不少。
——你爱信不信,我只解释一次。
这话听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然后另一半冷冰冰地兜头抛来一句: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就…渣女形象,一下子变得立体了不少。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为了扳回一局,故意旧事重提,“傅庭肆模样和气质出众,私生活干净,业内口碑极佳,你觉得呢?”
盛怀宁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睁大眼睛,说话都不由哆嗦起来,“你…你…你…小气鬼。”
照这样发展下去,两个人铁定要一直呛下去。
贺尘晔不再犹豫,眉眼轻轻一皱,径直进入正题,“我只是在想,傅庭肆或许不是单身。”
“啊?真的?”
盛怀宁登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怔了一秒,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起来,似是在这一刻抓到了什么有用的救命稻草,“你认识他?”
贺尘晔忽地笑出声,跟着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一股脑全爽快地说了出来,“百信跟傅誉有合作。去年年底我来京市那一次,就是去傅誉审核融资的项目,期间我见过一个女孩子从他的办公室出来。”
话音甫落,盛怀宁刚挺直的腰背又颓了下去,娇嗔着咕哝,“说不定是他的助理。你的办公室每天不知道出入多少女孩子。”
贺尘晔被她这千奇百怪的脑回路,诧异到瞠目,大掌自然扣上她的后颈,摩挲着示意她乖一点,而后平复着情绪,对她说,“我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是有别的原因,那天——”
女孩子眼前迷蒙着,嘴上却学会了抢答,“你那天该不会看到他们在…酱酱酿酿吧?”
贺尘晔扣着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安静半刻,轻声,“没那么过火,但也差不多。”
闻言,盛怀宁一副吃到了惊天大瓜的表情。
她不由想起了昨晚与傅庭肆见面时的场景,男人一身西装十分得体,从头到脚透着股子威严又生人勿近的气息,谈吐更是端方有礼,不像是会在办公室玩禁忌的人。
过了会儿,她好奇问:“那个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吧?是什么风格的?辣妹?乖乖仔?御姐?甜妹?”
“没仔细看。”他非常无情地回了句。
“你怎么一点儿八卦精神都没有?”她没好气地埋怨。
见状,贺尘晔很慢地贴上她的唇,重重一吮,让她猛地安静下来,浑身僵硬着任他摆弄。
他稳好呼吸,施力掐了下她脖子上的软肉,“你就这么大方,盼望着你的男朋友多盯着其他的女孩子看?”
盛怀宁唇边慢慢扬起满意的笑,暗自觉得眼前的人还真是孺子可教。
以往她要是询问些其他的问题,贺尘晔总是一根筋,会特别认真地回答,才不管有些话说出来,她会不会介意,会不会生气。
讷了会儿。
她恢复到严肃的神情,不紧不慢道:“如果是真的,我要立刻告诉爹地妈咪,说不定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脱离苦海了。”
念头刚起,就被贺尘晔摁住了。
他短叹一声,嗓音依旧低沉冷静,“你确定?”
经提醒,盛怀宁眸光微动。
按照爹地妈咪的处事风格,纵使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装傻充愣,更甚者,有可能会联合着傅秋两家人棒打鸳鸯。
假使傅庭肆恋爱的事情处于公开的状态,那昨晚她被骗去与傅庭肆见面,恰恰就验证了她的这一猜想。
原因无外乎就两种,一是长辈们对那个女孩子不满意,二是傅庭肆压根就没打算公开。
贺尘晔不知她弯弯绕绕想了这么多,只轻而低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傅庭肆跟你一样,都是逼不得已。或许,你直接去找他谈会比较妥当,他也许有办法。”
正如贺尘晔所说的那样,直接找傅庭肆是万全之策。
只是隔日,罗稚就告诉她,有档节目需要找人救场,非常真诚地邀请她能前去帮忙。
恰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盛怀宁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前前后后录制,共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她前脚刚从录音棚出来,后脚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躺列的傅庭肆。
那时正是晌午十点的时间,从拍摄园区到傅誉集团足有三四十公里。
电话挂断前,她借着机会询问了傅庭肆那晚差人给她送点心的事情。
听筒那端的男人短暂停顿了下,几秒钟后,先是向她表达了歉意,然后告诉她自己并不知情,会抽时间查清楚这件事。
她恍惚着随意应了一声,转而就让司机将车直接往傅誉开。
等到达,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饭点的时间,集团楼下一直有人进出,十分热闹。
盛怀宁拿出墨镜口罩戴上,硬生生等到外边冷清下来,才下车穿过旋转门朝里走。
提前联系过,她在闸机处遇到了一早候着的傅庭肆的秘书,欠身冲她问好后,就带着她进了傅庭肆的专用电梯。
电梯直升至次顶层。
傅庭肆的办公室不如贺尘晔的大,却也是宽敞到极致。
她径直朝里走,清新雅致的木质花香瞬间扑鼻而来,是与贺尘晔截然不同的用香习惯。
刚一坐下,林秘书就示意助理将装着果茶还有茶点的托盘送了进来,就摆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盛怀宁环顾四周,问:“傅先生不在吗?”
林秘书歉意一笑,“盛小姐稍等,四董去用午餐还没回来。”
她颔首,没再吭声。
良久,不知何时离开的秘书再出现,是跟在傅庭肆的身后。
男人身材高大,步伐稳健,靠近后驻足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出声:“盛小姐,又见面了。”
她等得都快睡过去了,自然没什么好态度,牵强一笑,说:“傅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吧。”
傅庭肆不意外她会如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看着就来气。
静默顷刻,男人用着懒散的腔调吐出粤语,“盛小姐,我猜几日前您到秋榭园用晚餐,对于长辈们的安排是毫不知情。”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傅庭肆勾唇,“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盛小姐应该是有正在稳定交往的恋人。”
倏地,盛怀宁抬头,暗暗觉得眼前的人此番找她,实在有些不怀好意。
她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双臂环抱,往后倚上沙发,毫不留情地说:“那么傅先生呢?是否跟我一样?”
男人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敌意,与微微显露出来的恼意。
探手捏起茶杯,递到嘴边,浅饮一口后,盯了她十几秒,慢悠悠收回视线,好脾气地轻声道:“盛小姐,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盛怀宁蓦然一怔,歪了下头,不解。
合作?
第68章别吵68
大理石与黄铜搭配制成的艺术茶几,是黑色镍饰面的材质。
纯银镂空葡萄藤托盘摆放在上面,有种很独特、怪异的美感。
盛怀宁修长的手指轻拢了下箍在腕上的鸽血红宝石手链,伏身下去捏起了茶杯,递到嘴边根本没有要喝的打算。
借着冒出的袅袅热气,她掀眼扫向右手边男人坐着的方向。
纵使眼前朦胧一片,这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还是让人心上为之一颤。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带有探究的眼神,冷不丁抬头,十分绅士地微微一笑,平静地说:“盛小姐?”
盛怀宁赶忙偏过头,茶杯搁上托盘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傅…傅先生,我是个爽快人,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很好。”
话落,傅庭肆抬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收到指令的林秘书将手里亮着的iPad放在了盛怀宁的面前。
她一头雾水,视线凝着傅庭肆。
男人下巴一抬,示意她可以随意查看。
盛怀宁双腿交叠在一起,iPad支在上面,低下头时下颌微微绷紧,轮廓线柔和优美,像极了上帝亲吻时留下的杰作。
她很自然地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随后慢条斯理地滑动着屏幕。
入眼的第一份文件,是百信证券的集团介绍和产业详情,满屏幕的拗口专业性名词与杂乱数字混在一起,让她一阵眼花缭乱。
这些东西,于盛怀宁而言,毫不相关。
以前她不在乎,以后也不会插手分毫。
她很是无奈地再度抬眼,傅庭肆正有条不紊地接过林秘书递来的所有文件,墨水笔时起时落,非常潇洒,一副给足了她时间仔细详阅的样子。
不得已,盛怀宁只好又低头去看,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又一页。
蓦地,一瞬间闪过去的某段文字,让她脑中嗡鸣不止,右手乃至整只手臂都在跟着抖动。
她来回翻了好几遍,才终于找到。
“百信”和“IRS”频繁出现,许多算是内部机密的东西,罗列得又详细又整齐。
那段时间,盛怀宁和贺尘晔在纽约,这人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忙与IRS合作的事情。
她玩心大,却也在不经意间听到贺尘晔提起过一句,合同不日就能顺利签约,总部所有员工春节会得到一笔很可观的奖金。
当时,她还颇矫情地说了句“祝贺”。
男人衔咬住她的唇,许诺会包一个大红包给她,说是有福同享。
除夕夜,她如约收到了那个十分丰厚的红包。
却不知,这个项目压根没做成,贺尘晔还因为这事受到了处罚。
盛怀宁恍神了下,不由自主地收起平板,兀自喃喃:“他明明说过十拿九稳,不会有差错的。”
闻言,傅庭肆挥退了林秘书,办公室内再度恢复到针落可闻的寂静之中。
他声音轻着,很有耐心地为她解惑,“所以,你猜会不会有人在从中作梗?”
盛怀宁迅速回神,这一点,她确实没想到过。
那份文件里清清楚楚写着,是贺尘晔审批失误,才造成的损失。
她还是有些懵,不明白傅庭肆将这些东西,拿给她看的真实目的。
是要与她探讨贺尘晔的工作漏洞,还是要以这种机密文件为筹码,作为与她合作的交换条件?
三五秒过后,盛怀宁转念一想,却不由身形一颤,一颗漂亮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不是没想过爹地妈咪会给贺尘晔使绊子,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所以在她自以为是平静的那段日子,贺尘晔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
不止要心惊胆战地害怕她知晓自己隐瞒的那些事情,还要分出心神去面对爹地妈咪制造的那么多阻碍。
见她怔着,傅庭肆凝着她的脸,语气有着商人该有的诚恳,“盛小姐看来是已经有答案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需要太和还有贺总的助力,帮我成功收购陶氏集团,而我能给的,就是在成功后将陶氏集团的经营控制权,双手奉给盛家,刚好可以给盛家进军内陆打下基础。”
盛怀宁睫毛轻颤两下,弯弯绕绕一大堆,听起来确实有些费劲,但个中利害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前。
她不免还是会有些疑惑,问:“陶氏集团我不了解,但既然能沦落到被收购的地步,想必早已是苟延残喘,按照傅誉的实力,肯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会需要借力其他人来完成?”
傅庭肆瞳眸又深邃了几分,暗自感慨面前的这位大小姐,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胸无大志,反倒很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有主见,不失为一位优秀的合作对象。
他慢悠悠倚回沙发,思忖半刻,很诚实地回:“我的女朋友,是陶氏集团董事长遗弃在外的千金。她从小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又因为陶家受到了许多不公的待遇,她的母亲去世同样是因为陶家,我想替她讨个公道。”
“只这样?”她微诧。
“当然不止。我的外公他因为门第之说,很反对我与她来往,我的父亲也不好忤逆老人家的意愿,不肯我收购陶氏,所以目前仅靠我自己还远远不够。”傅庭肆没有半分犹豫,将所有缘由全都说了出来。
盛怀宁颔首,表示可以理解。
下一秒,她不禁拧紧眉头,很是苦恼,“可是家里的产业我从没过问过,资金出入都得我爹地首肯才可以,我如何帮你?”
傅庭肆眉目一展,知道她这是愿意的意思。
停顿一瞬,继续道:“我会教你如何做。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你配合我。”
“什么?”她问。
“与我在公众面前来往,让媒体大做文章。”
“什么意思?”盛怀宁认为自己幻听。
傅庭肆索性直说,“我们互相扮演对对方满意的联姻对*象。”
“什么!”盛怀宁倏地起身,面上都是惊恐。
傅庭肆很平静,抬头,“我给你时间考虑。新闻一旦爆出,我会迅速让公关部撤下,只要保证两家长辈看到就行。”
“可是…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拿刀砍我吧?”盛怀宁可以承受贺尘晔知道后在床上打她,但没法承受别人砍她。
话落,彼此间有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傅庭肆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声音渐渐变低变沉,“我会解决,盛小姐可以放心。”
这话无疑算是一颗定心丸。
盛怀宁点点头,眼神柔软,探出手,说:“那…合作愉快?”
傅庭肆刚准备起身,茶几上放着的手机陡然传来一声振动。
他拿起,回完以后,才站起来伸手与她搭握,薄唇微动,“合作愉快。”
刚说完,两个人的手还未分开之际,一直阖着的办公室门从外边被人推开。
盛怀宁收回手,回头望去。
不远处站着的女孩子模样清丽、秀气,一身简单舒适的上班族穿搭,完全没遮掩掉身上那略带攻击性的独特气质。
长发松垮地扎在脑后,额间沁着层薄汗,喘气的样子,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自进入这间办公室,盛怀宁就与傅庭肆一直在用粤语交流。
此时,她微微一笑,口音没变,问:“这位就是你女朋友?好漂亮。”
傅庭肆微微一怔,视线自然投落到那位女孩子的身上,而后冲着她点了点头。
“好的,我先走了,再联络。”
盛怀宁从沙发上拎过包,从女孩子身边经过时,不自觉莞尔一笑,并在心里又感慨了一句:确实漂亮。
乘电梯直降到地下停车场,罗稚和司机已经等着了。
盛怀宁一上车,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该那么草率答应的,贺尘晔那边该怎么办?
论: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男人公然成双入对,会作何反应?
她不敢想,会有多少套衣服毁在贺尘晔的手上,她又会如何被翻来覆去地各种折磨。
思绪收回,盛怀宁不禁伸出手,腿上按一按,腰上揉一揉,好像那种酸痛的感觉已经袭来。
罗稚在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刚刚睡醒,回头一看,被她这古怪的举动吓得一愣,问:“怎么了?钱包掉了?”
她扶额,眼前一黑,回:“稚姐,这两天没通告了,对吗?”
“是啊。你有什么打算?”
“送我去附近的那条老街,我记得贺尘晔特喜欢吃一家的芝麻烧饼。”她边吩咐司机动车,边摸出手机触进了跟贺尘晔的微信聊天框。
或是因为她的样子过于殷勤,罗稚不禁笑出声,打趣:“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急着巴结。”
盛怀宁一噎,结结巴巴,“没…没有,你…你别乱猜测。”
CBD距离老街只有十几公里。
路上,盛怀宁询问了贺尘晔那套公寓的住址,因此一买好烧饼,就让司机直接掉头去了那里。
接连输入了好几重密码,盛怀宁才成功迈入这套复式住宅。
门推开,她拿下口罩和墨镜,丢到玄关柜上,置身在这一尘不染的空间,莫名变得束手无措起来。
席地而坐在客厅的手工地毯上,她冲着香喷喷的烧饼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条微信给贺尘晔,【可以按时下班吗?带了好吃的给你。】
没收到回复,她又发:【我特地去给你买的,排队排了好久。】
依旧没回复,她脑袋一偏,看到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深灰色家居服,拍完又发:【这件衣服你是不是要洗?我帮你洗。】
还是没回复,她一抬眼,又看到了角落敞开的行李箱,是安特助从港城特地带过来的,都是贺尘晔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兴冲冲拍了一张,接着发:【我去帮你收起来。】
正在百信京市分部开会的贺尘晔,合上手头的文件,叫停了会议,摸着振动了好几声的手机出了会议室。
他自上而下看完了所有消息,一阵茫然,想也没想就拨了通电话出去。
那头接得很快,却迟迟无人出声。
贺尘晔拧了下眉,神情冷静,嗓音却情不自禁暗哑了几分,“不是说去见了傅庭肆,为什么…”
盛怀宁怯生生地,“贺尘晔…”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跟着漏跳了一拍,“是…发生了什么事?”
盛怀宁似乎是笑了一下,不久,慢吞吞出声,“我应该是…做了一件亏心事。”
见状,贺尘晔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面容霎时黯沉了下来,扫了眼身后安静的会议室,毫不犹豫说了句,“我这就回来。”
第69章别吵69
在等待贺尘晔回来的这一段时间。
盛怀宁如坐针毡,穿着的家居拖鞋有点大,在她的一阵怼怼碰碰中,滑了半边出去,竟看着有点合脚起来。
她弓着的上半身,时而往前略倾,时而往后仰靠,最后屈膝侧卧在沙发上,极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米。
伸出的手臂,将茶几上放着的铃兰花复古时钟转了过来。
才下午三点的时间,贺尘晔这是…旷工了?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客厅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应该没关紧,泄进来的不止阳光,还有一丝丝夹着热气的微风。
盛怀宁侧过头去看,莫名有种刚被煮熟,又撒了层热油的无措感。
心思千回百转着,她觉得虽然直接答应傅庭肆有点自私,但对待家里那两位,只能智取,不能硬碰硬。
爹地妈咪挑选傅庭肆,态度还比之前强硬,无非是觉得傅家与秋家在京市盘桓这么久,对于太和能入驻内陆有着莫大的帮助。
只不过,能亲上加亲,也算是锦上添花。
这么想着,不远处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层层递了过来。
盛怀宁腾地坐了起来,十分干脆利落地先捋头发,再理衣服,然后乖乖巧巧地小碎步到了玄关。
这套复式小公寓所在的小区,是傅誉集团几年前刚开发出来的,里面全都是奢华雅致的精装房。
一比一复制粘贴的装修风格,中规中矩,却又十分温馨舒适。
盛怀宁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在门从外边打开前就已经摆放在了门槛的正前方。
贺尘晔刚刚抬起右脚,忽又收了回去,视线下敛,从她的脸蛋,顺着手臂,挪到了拖鞋上面。
他的第一反应,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需要殷勤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穿还是不穿,实在太难抉择,最后,他索性选择了不换,就穿着这双沾了灰尘的软底皮鞋,会更让他觉得安心。
盛怀宁像只乖到任人欺负的毛绒兔子,半蜷着蹲在地毯上,看着贺尘晔双脚略略一抬,而后径自越过那双摆得很规整的拖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讶异了一瞬,就牵上了贺尘晔的手,莞尔一笑,拉着他去了开放式厨房。
岛台上,釉白色的瓷盘里放着几个一分为二的芝麻烧饼,浓郁的酱香弥漫在四周,诱人非常。
盛怀宁双手托着底,递到他的面前,保持着笑容不变,说:“我让老板放了双倍的坛子肉,看着是不是特别美味?”
贺尘晔杵着不动,是很美味,但他记得这玩意儿吃多了特腻,吃完得顺一杯300毫升的橙汁才能缓解。
他语调慢悠悠地,“谢谢,辛苦了。”
下一秒,盛怀宁又甜甜一笑,转而又带着他往阳台的方向去。
一经踏入,能听到墙角洗衣机运转的声音,仔细听应该是已经到了脱水的步骤。
他一时沉默,看着女孩子很是得意地拍了拍洗衣机的上方,语气带了点邀功的意思,对他说:“睡衣我帮你洗了,这次我有仔细看网络上的教程,绝对没问题。”
贺尘晔掀了掀眼,是没问题,很聪明。
但他记得,那套柔软亲肤的睡衣,是国外的一个品牌,在国内只有数十家精品店,采用的是超有质感的6A级桑蚕丝,不能机洗。
他无声弯了弯唇,看闪烁的灯光,女孩子不止帮他机洗了,还用的是强洗的模式。
可这是盛怀宁第一次帮他洗衣服,他得表扬她,衣服…报废就报废吧,无所谓。
须臾,他眉眼微微上扬,“谢谢,辛苦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盛怀宁脸上的笑又热烈了几分,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带她去看角落里已经空出来的行李箱。
她仿佛是在给他看什么巨大的惊喜,语调欢快地吐出,“我是不是特别棒?里面的东西我全都按照你的收纳习惯放好了。”
话落,贺尘晔惊得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孩子居然记得他的收纳习惯。
视线不禁往旁边挪了一寸,行李箱的最下方,好像有一丁点未打扫干净的碎玻璃,看颜色应该是他那瓶还没开封的香水。
动容之际,他很是紧张地扣住盛怀宁的手腕,带到眼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问:“有没有划到手?”
女孩子颊边一红,非常心虚地小声呢喃:“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刚在专柜定了瓶新的,还把碎玻璃藏了起来,想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过来。”
贺尘晔毫无征兆地将修长的手指,穿插而过她脑后的头发,又缓又慢地摩挲着。
他往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微微伏身,就吻上了她的唇。
盛怀宁懵着,长而浓密的眼睫似蝴蝶震颤的翅膀,无意间会碰上他的。
贺尘晔只浅浅地吮了一下,迎着她的目光,问:“是不是还有这个没做?”
盛怀宁赶忙埋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那点小伎俩,果然逃不了贺尘晔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将这个划入到讨好与补偿的范围内,是有点无厘头,可她好像根本没其他能做的。
“不怕痛了?你哭我也不会停下来。”
贺尘晔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盛怀宁感染,殊不知他本性就是如此,以往他怕女孩子会反感,所以很多破尺度的荤话,能忍着就忍着。
直到最近,他才察觉到,女孩子似是很喜欢他这样,不经意地绞紧就是最好的证明。
盛怀宁轻咬下唇,嗫嚅出声,“贺尘晔…”
她双腿习惯性痉挛了一下,以前她不要命似的各种撩拨,是不知道贺尘晔做起来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好似是她坠落深渊前的求救。
应该是本能,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垂着眼眸的注视下,踮脚重新吻了上去。
贺尘晔破天荒地没给任何回应,只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直到纤长的食指勾上他的裤袢,拉链随之被扯了下来,他才扣住她细白的腕子,将她带离自己一臂远,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做到这份上。”
说完,他脑海出现了一个又大胆又离谱的想法,颤声,“难道…这是分手-炮?”
这话于他而言,过于粗俗,可他还是忍不住,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什么分手?”盛怀宁用的是疑惑的语气,转瞬反应了过来,怒喝了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浓情蜜意的恩爱-炮。”
话音一落,宽敞的公寓内霎时陷入死寂。
下一秒,门铃打破了这种氛围,响得很有节奏。
贺尘晔从迷惘中抽身出来,抬腕看了眼时间,边绕过她往玄关去,边说:“应该是我点的餐到了。”
盛怀宁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没出来,被他牵着在餐桌前坐下,都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胸腔起伏着,好像手脚都在跟着颤抖。
他手掌安抚地覆上她的颊边,凑近后,说:“我们边吃边聊。”
不是分手就好,他默默想。
盛怀宁的右手被塞入一只长柄汤匙,舀了一勺辣味海鲜汤,刚喂进嘴里就因这种过于刺激味蕾的辛辣皱起了眉头。
她倏然回神,望着左手里不知何时又被塞入的玻璃杯,喃喃出声,“你刚刚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贺尘晔点头,眼底全都是她红着脸颊,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狼狈样,试探着问:“我只是好奇,你铺垫那么久,到底是得多亏心的事,需要你这么辛苦?”
话题重新拉回来,盛怀宁却不敢正视对面的人了。
她扫了眼桌上摆放着的食物,有点眼熟,好像是她在港城常吃的那家,是连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一番纠结,她搁下餐具,双手规矩地撑在腿边的椅子上,轻舔了下唇,很认真地说:“我今天去见了傅庭肆,你知道的。就…他提议,为了糊弄双方的长辈,让我跟他在公众面前演戏。”
“演什么?”
“对对方感兴趣的联姻对象。”
“那你会对他感兴趣吗?”他问。
盛怀宁一怔,她以为贺尘晔会问问她为什么要演戏,又或是质问她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她连解释的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场。
“当然不会。”她答得理直气壮。
贺尘晔舒了口气,“那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盛怀宁依旧低着头,重新拿起了刀叉,划过肥美的扇贝肉,递进嘴里,还真有种边吃边聊的感觉。她想了想,有些话还是有说的必要,“贺尘晔,傅庭肆说,想借用盛家还有你的帮助,拿下一家公司的收购权,事后他愿意无条件转让经营权。我想拿这个跟爹地妈咪谈条件,我想毫无阻碍地跟你在一起。”
“我真的能帮得上忙吗?”贺尘晔情绪显然激动了些,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放弃的希翼。
不怪他会如此反常,他只是不希望所有事情都由盛怀宁出去独当一面,而他坐享其成。
他清晰记得,在决定回国的前夕,李维很兴奋他愿意主动迈出这一步。
那时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冷静下来,问他见到盛怀宁以后打算如何抱得美人归。
他闻声,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回答:我只是想认识她。
李维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张得老大,而后将他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优秀,像他这样的,就是长辈口中的金龟婿,潜力股。
贺尘晔没再吭声,金龟婿?潜力股?
盛怀宁的身边不缺这样的人,于有着泼天富贵的豪门来说,门当户对不止是男女双方的事情,还有家庭。
那么这个时候,他这样的就是烫手山芋,任何人都会退避三舍。
盛家一直以来在港城政坛极具影响力,盛銮敬极有可能当选下一届的港城议员,但凡他的身世被披露,都有可能给盛家带来不小的舆论和影响。
盛董事长和盛太太反对他和盛怀宁在一起,情有可原。
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因为盛怀宁的那句毫无阻碍地跟他在一起,而是跟父母谈条件。
盛怀宁不知不觉间将面前的那份黑松露烩饭吃了三分之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酒足饭饱的味道,眸光闪烁,呵笑出一声,“当然帮得上。在我心里,你的能力跟传闻中的傅庭肆不相上下。”
贺尘晔深深地注视着对面的人,嗓音低沉暗哑,问:“吃好了没?”
女孩子连连点头,“怎么了?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是有。”
“什么?”
他逐字逐句,一字一顿,“继续你刚才说的恩爱-炮。”
第70章别吵70
这个“恩爱炮”,漫长、磨人、无法描述。
盛怀宁发现贺尘晔好像更喜欢自身后看她难捱又不可自拔的样子,或许也有握拢方便的缘故,深陷进去,从指缝兜出来一点,体验感极好。
她不停呜呜着,冲着身后的贺尘晔摇了摇头,抗议着想要换个姿势。
贺尘晔溢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毫不犹豫拒绝,说这样进得深,她会喜欢的。
盛怀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不换可以,那能不能换个地方。
她从来不知道公寓里的内部楼梯还有这种作用,被撞着往上走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承受不住跪倒下去,后被贺尘晔掐着腰肢紧紧护住。
偏过头,她懵懵然开口,“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贺尘晔充耳不闻,很有技巧地慢慢折磨她,忽又猝不及防抵入,让她泄出的调子霎时变了。
逮着这一点不同,男人伏到她耳边,问:“是不是喜欢了?”
她情不自禁颤栗了下,深呼吸的时候,某处也在跟着绞紧,下一秒就有满足的喟叹钻入耳中。
好不容易到了楼上,刚挨上柔软的床面,贺尘晔就将她翻转过来,俯身压上她的背脊,再次缩短与她的距离。
她双腿颤巍巍地,忍不住说:“我想躺着。”
贺尘晔气息不匀,依旧提着她的腰,回:“坐着行不行?”
啊?
盛怀宁一怔,再回过神,就已经与贺尘晔面对面了。
她伏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我真的没力气了。”
贺尘晔拨开她额上湿哒哒的头发,挽至耳后,望着咫尺之近红扑扑的脸蛋,一阵恍惚,这精力哪里还像是以前费劲撩拨他的那个女孩子。
他抚过她的背,说:“你抱着我,我来动,好不好?宝宝。”
好烦啊,盛怀宁这么想,可她又偏偏喜欢他这样叫她,只好委屈着点点头。
自下而上,就像是疾风骤雨,处处都变得湿泞不堪。
末了,被抱着去洗手间,盛怀宁依旧抖得像是筛糠,没入水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室内一片漆黑,鼻间萦绕着沐浴后独有的清香,耳边是随着起伏的胸膛而匀速的呼吸声。
盛怀宁用食指碰了下眼前高挺的鼻梁,然后不由自主埋入贺尘晔颈窝的位置,任温热的鼻息拂过头顶。
从下午折腾到傍晚,她压根没机会问贺尘晔工作上被爹地妈咪使绊子的事情。
这会儿冷静下来,竟然有点庆幸没问出口。
贺尘晔在她的面前,并非是极度好面子的那种人,瞒着她,无非是怕她为难,怕她担心,怕她跟爹地妈咪再起冲突。
或许,他有可能也怕她插手。
正如贺尘晔所说的那样,他如此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认识她,其他的,不敢奢望。
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将她置于温室悉心呵护,才是他的目标。
大概是因为她翻身的动作大了点,贺尘晔慢慢转醒,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收紧了几分,说话时还带着刚醒来的鼻音,“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盛怀宁摸过来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
她再次翻身,还跟着伸了个懒腰,抱住贺尘晔的脖子,左右来回蹭了下,“呜…饿了。”
贺尘晔的大掌覆在她的脑后,轻轻抓揉了一把,作势就要起身,“家里没食材,想吃什么,我叫餐。”
盛怀宁身形纤瘦,牢牢抱着他不松手,被他很轻易就带了起来。
棉被轻飘飘地滑下去,露出白皙滑嫩的上半身,不禁被周围的冷空气激到颤抖了下。
她一脸平静,似笑非笑地说:“来五斤小龙虾。”
贺尘晔一顿,边系着腰间松垮的丝带,边跟她商量,“两斤行不行?太晚了容易积食。”
她端坐好,双臂环在胸前,自然而然兜出一点莹润的白,澄亮的眼睛转动,边乖巧点头边说:“再来两罐啤酒。”
贺尘晔掀眼,被逗笑了,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还挺会入乡随俗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蓦地,盛怀宁听见了楼下开关门的声音,赶忙拿过床头的睡裙套上,兴冲冲就往楼下去。
途径工艺精细的旋转楼梯时,她脚步不受控停顿了下,之前在这里胡闹的画面猛然出现在脑海中。
一级一级往下迈,落脚的地方下意识会掠过她与贺尘晔停留过的那处,好似那一路留下的湿哒哒水迹还在。
实在是太羞耻了,她以后恐怕会无法直视每一个地方的楼梯。
从玄关拎着纸袋朝里走的贺尘晔,一扭头恰好就看见了她如此别扭的姿势,像只大尾巴狼似的关怀道:“你等等,我抱你下来。”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赌气咕哝,“你才没那么厉害。”
贺尘晔眉间轻轻一蹙,女孩子的嘴巴比他还硬。
过程中不知道失神哀求了他多少次慢一点,说自己承受不住快要死了。
他沉了口气,不顾盛怀宁的意愿,一搁下小龙虾,就抄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盛怀宁声音小小的,觉得自己的话特俗,却还是脱口而出,“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贺尘晔又是一声低笑,将她稳稳当当放下后,就开始颇为殷勤地给她剥起了小龙虾。
好几次,盛怀宁想自己动手,都被拦了下来,还是一副不容她置喙的表情。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收回来,专心当起了饭来张口的“小废物”。
没多久,餐盘里的小龙虾被摞成了一座小山,香料的味道实在过于诱人。
她夹了只喂给对面的人,等贺尘晔咬下后,很顺其自然地拿起手边的啤酒递了过去。
就在骨节分明的手指刚刚碰上,盛怀宁霎时就反应了过来,下一瞬就被名为心酸的情绪所席卷。
易拉罐外氤了层水汽,凉意从掌心传递到心口,让她不禁屏住呼吸,慢吞吞道:“抱歉,我习惯了。”
为了缓解她的内疚,贺尘晔抓住她的手,用纸巾拭干水珠,顺着她的话说:“没关系,我也是习惯了。”
盛怀宁偏着脑袋,余光里都是贺尘晔认真帮她剥虾的样子。
真的只是习惯吗,可从一开始,只要她递出,他就会很迅速地接过,陪着她喝完一杯又一杯。
好像无条件地附和与服从她,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又或是本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两相沉默。
贺尘晔将她面前空了的餐盘拿开,换上刚剥出来的,兀自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你跟傅庭肆合作的事情,他的女朋友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
她被成功转走了注意力,放下筷子,改为戴着手套直接上手吃,“不过,他说他会解决,让我放心。”
聊到这里,盛怀宁不免激动了起来,两只手顿在半空中,红油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她浑然不知,上半身前倾,对他说:“我昨天见到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了。”
闻声,贺尘晔抬头,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她脱掉手套,饮了口啤酒,“我没想到傅庭肆看着挺强势的一个人,居然喜欢乖乖女,外表特清纯,又漂亮,气质又好,就是看着年纪不太大。”
“是还没毕业。”贺尘晔随口说了句。
盛怀宁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去傅誉谈工作,无意间听到其他人讨论。”
“那应该就二十岁左右吧,大学生,傅庭肆果然深藏不露啊。”
言及此,盛怀宁脑中嗡的一声,背脊倏然间挺直,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喃喃出声,“所以说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
贺尘晔被她一时怔然的模样骇到,急匆匆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玻璃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既然傅誉上下都知道,那傅伯伯他们呢?”
她恍着神,吐出的每一句都细如蚊蚋,“所以我的猜测没错,还真是棒打鸳鸯啊。”
“你…”贺尘晔唇瓣翕张,欲言又止。
盛怀宁火气是一瞬间就来了,对于傅家的做法实在无法苟同,“他们这就不厚道了啊,说好听点是长辈指腹为婚,说难听点,我可不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要是因为我拆了一段姻缘,那我也太坏了吧。”她脱掉手套,双手掐腰,气势非常足。
说完,她就打算拿手机给还在巴厘岛度假的盛銮敬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就说解决就解决,哪还用得着多此一举跟傅庭肆玩这种演戏的合作。
之前犹豫,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傅庭肆是否真的有稳定的恋爱对象,现如今,她不仅能确定,而且这恋爱对象还是公开的。
她就不信爹地妈咪知道傅庭肆恋爱的事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还会继续逼着她联姻。
孰料,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贺尘晔拦了下来,对她说:“你觉得傅庭肆会没考虑到这一点吗?”
盛怀宁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迅速就被浇灭了。
是啊,傅庭肆管理着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最善洞察人心,做任何事之前定会翻来覆去地思忖许久,怎么可能会没思考到搞砸这场联姻的所有办法。
她这会儿沾沾自喜的这一个办法,说不定是最愚蠢,最无用的。
联姻,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盛銮敬但凡拿这件事去质问傅家,只要傅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绝无此事,然后再私底下想方设法地解决掉傅庭肆的女朋友,这婚照样还是可以结。
盛怀宁五指松开,手机重新摔落到桌面上。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子,身世遭遇不比贺尘晔好多少,同样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这时,她只希望傅庭肆能将与她合作的事情,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解释给那个女孩子,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有隔阂。
两斤小龙虾几乎全被盛怀宁一个人吃完了,一大堆餐余垃圾,贺尘晔收拾得是得心应手。
她去到洗手间,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手,才使得十指上十三香的香料味变成了洗手液的柑橘香。
再出来,贺尘晔就倚在墙边等她,手里捏着的透明塑料盒晃出很清脆的声音,一撞上她的视线,就从里磕出两粒益生菌软糖给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接过后直接丢入嘴里,囫囵道,“我是钢铁肠胃。”
昏黄灯光下,贺尘晔低声一笑。
忽然,被盛怀宁丢在餐桌上的手机歇斯底里振动了起来,在这个时间显得尤为诡异。
两个人相视一眼,贺尘晔率先朝那边走了过去。
伏身一望,一脸意外地朝她睇过来一眼,说:“是傅庭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