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2)

是出发前就已经内定好了的弟子。

领队修士有些面色复杂了起来。

云尘派到底是正道第一大宗门,不是什么小杂门派,必然是要行的端坐的正的。此时有人前来状告,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只是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一直无人查到此事,那便可当做没发生,日后把生出来的骨肉接入仙门中也未尝不可,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被人嚼嚼舌根。而一旦被人探查出来,拿来说事,那便是德行败坏,为人不齿。

若说是这少女换个别的时候来告知他此事,兴许还可以私了。而如今她挑了个好时候,直接当着这么多浩渊宗的弟子的面,将此事告知于他,他便必须要秉公处理了。

少女见那叫郭森的不认,便托着那条廉价的项链,又递到了领队的面前:“仙人请看,这是他给我的!”

那修士一眼便看出来了,只是一小块也就能唬唬凡人的残次灵石,修士之间丢了都没人捡那种。

拿这种东西糊弄凡人,做出这种事情,是真真的坏透了,为人不齿。

领队的修士抬手轻推了一下,示意自己不必看了。继而斜眼看向郭森:“郭师侄,这是怎么回事?可确有此事?”

偏偏在这种时候找过来,郭森气急。但又不敢当着师长的面动手或是出言不逊,只得一边躲一边反驳:“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领队给旁边人递了个眼神,子千城就接话道:“验证一下此女腹中的血脉,不就可以知道师弟做没做过了?”

“子师侄所言极是。”领队说着,便在袖中摸索了一下,却不直接拿出来,而是先道:“姑娘,请闭眼。”

少女对面前几位仙人颇为信任,便依言闭上眼。

那修士趁着她看不见了,这才从袖中把一根足足长达四寸的细长银针掏了出来。

他道了声“得罪了”,而后便快速的扎进了少女的腹部,再抽出来的时候只见上面带出了一滴血。

因为手快,少女未有一丝察觉,直到他说了声“好了”,才懵懂的再睁开眼。

那修士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碟,将血滴入了其中:“郭师侄,劳烦你也取一滴血出来。若果真不是你所为,那么你的血是不会和这滴血相融的。”

郭森脸色惨白,却没有动作。

他心知一定会相融的,他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可师长明显不打算包庇他。

见他不动,子千城便道:“师弟,得罪了。”

说完便亲自动手。

他的身手自是这些新一代弟子难以比拟的。

郭森只觉指尖痛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子千城便已经取走了他一滴血,挑进了小碟子中。

两滴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相融在了一起。

领队修士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郭师侄,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云尘派容不得弟子有此等德行败坏之行径,既已证据确凿,那么郭师侄请回吧。”

“师叔……”

少女又哭诉道:“他还杀了我娘,打瘫了我爹。”

“虽为凡人,但也不可随意杀戮。若是随意掌管凡人的生杀,那又与邪魔歪道有何差异?”领队修士听了,斜睨着郭森,“郭师侄,我说的对么?”

他只得应了:“师叔教训的是。弟子谨记。”

“你不是云尘弟子,我也不好管束你太多。杀了凡人如何惩治,我说了不算。”那修士又道,“但是你打断了人家爹的脊椎骨,把人给打瘫了,你是不是该管一管?总要用些丹药,把人给医治好了才对吧。这腹中骨肉,既然是你的,你就也该负担起责任来,对不对?”

郭森应道:“师叔说的是,弟子会的。”

“但即便如此,我派还是不能再招收师侄。师侄请回去了吧。”

少女多年以来虽含恨,却一直未曾找过来,一来是因为没有银钱和精力应付路上所需,二来则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才能见到仙人,求仙人主持公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叫那禽兽遭了报应,竟如此简单。

少女目送着一众修士离去,四下无人之后,便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方云果然如先前所言一般,正抱着手臂,等在不远的一处隐蔽处静静的看着她呢。

少女见了,立刻拱手行礼:“多谢仙人哥哥!”

方云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少女心怀感激,抬眼看了他一下,迟疑着又道:“其实……小女早就想来讨个说法的,只是因为一直担心仙人们不会管我们凡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平时浩渊宗当然懒得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不是今日就这么巧的就堵在了云尘派修士出来的路上嘛。

作为第一大宗,在分宗面前总要多点仙风道骨正人君子的架子。

但方云还是道:“仙家本就是该为凡人消灾解难的。”

少女笑了一下:“其实仙人哥哥若是直接和我说,我也会来的。我心中很感激仙人哥哥。”

她心思本就很快,这会静下心来,没再听方云继续胡言乱语的唬人,她便发现似乎事情和方云所说的“他即将迎娶道侣”有所不同了。

方云闻言默了一瞬。

是因为先前他刚一过来,便听得这姑娘说着什么“是不是他要你来接我了”云云。

搞得方云还以为是棺材脸得来的消息有误,这是个渣男怨女日日幽会的苦情戏码,怕她依然对那弟子有所期待,才会故意骗她说自己是被人买来杀人的凶。

方云挥了挥手:“不必谢我。”

他说着,又将手中的另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这是可治疗筋骨的丹药,三日一粒, 吃完你爹的脊椎应当就好了。”

少女感激道:“多谢仙人。”

“但是此次过后,难免那郭森心生怨怼,借机报复你,你便最好带着家人快些换个地方住吧。”方云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给了她,“散碎银两,拿着用吧。”

只是他平日里见惯了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当他说起散碎银两的时候,必然不只是几块碎银。

少女等到方云将她又送回去,自行离开了之后,才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差点被里面的银钱晃得哭出来。

另一边,浩渊宗中。

苏木已经听到消息,知道云尘派的那群修士已经离开了。

在他的手边,那把本属于祁岩的重剑依然放在他的桌上。

因为他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那剑便一如几日前一般的摆放着,动都未曾动过。

苏木一个人窝在自己的藤椅中,不知心中在想这些什么。

他等到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便道了声:“门没拴,进来。”

门外之人听了,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怯生生问候道:“苏师叔。”

苏木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随便坐。

那小弟子却不敢真的随手找个地方坐下,便只是站在屋中,垂着头不太敢看苏木,问道:“苏师叔,叫我来有何事?”

“地牢中,有个人,”苏木转着手中的茶盏,反复把玩,“我不希望他能活着走出来。”

小弟子其实已经有了些猜想,但还是吞了口口水,谨慎的笑了一下:“不知师叔所指,是何人?”

苏木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指尖在茶盏中沾了沾,随后在桌子上写了个“祁”字。

茶水渍在桌面上一点点的干透,消失无踪。那小弟子的心却悬了起来:“师……师叔,地牢中是不能乱杀人的,师叔总不是希望我去亲自杀了他?”

苏木闻言,故作惊讶的皱了皱眉头:“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害你呢?况且这可是浩渊宗内,纵使是我也是要守着规矩的,说什么杀不杀人的?”

听说了不是叫他去杀人,那小弟子便稍稍安下了心来,又问:“那师叔的意思是……?”

苏木叹了口气,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愚笨:“地牢中,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小弟子答道:“穷凶极恶的邪魔歪道。”

“若是地牢中突然出了些难以预料的意外,那些邪魔歪道一个没关住,想必作为一个人修,被困在了群魔乱舞的地牢中个把时辰,其实也很难逃出生天吧?”

苏木微微笑着,见他似乎有所领悟的样子,便道:“师侄去处理一下,不就好了?”

小弟子迟疑的点点头:“晓得了……”

“如此,便多谢师侄替我筹谋筹谋了。”

小弟子再度抬头看向苏木:“师叔,只要做好了这件事,之前的事情师叔便不会再追究我了吧?”

苏木看着他,虽然笑着,目光中却阴冷至极,不像在看一个活人:“那是自然。无冤无仇,师侄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为什么还要一直的追究师侄呢?”

小弟子听了他的承诺,便松了口气,告辞离开了。

剑灵就在边上老老实实的听了个全程,才再度从剑中脱出,直奔还被关着的祁岩而去。

它再度挤进鬼哭狼嚎的地牢中时,祁岩正在打坐。

剑灵焦急而缓慢的飘了过来,一边飘一边叫祁岩:“后生,你那师叔要对你动手了,他方才说要杀了你。”

祁岩闻言睁开了眼:“他说要怎么杀我。”

剑灵把苏木说过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谁知祁岩点点头后便没反应了,脸上仿佛还如刚才一般无二的淡定从容。

剑灵问:“后生,你怎么都不着急?”

毕竟关乎自己的性命,其实祁岩是着急的。

可是眼瞅着这地牢中一干二净,连个可以拿来防身的木棒子都没有,着急又有什么用?待会若是发生了变故,也只有肉搏的份了。

浩渊宗之外。

依照过往的惯例,众云尘派的弟子带着新从浩渊宗中新挑选出来的弟子,并不会立刻回到云尘。

而是会在云尘之外稍稍停留一下,与前往其他分支宗门挑选弟子的修士碰个头,然后由宗门统一查清楚了新选来的弟子的底细,考察清楚了弟子的德行,若无任何疑点污点,才会真的带进宗门中去。

本来这个流程便多半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探查的那么仔细。

只需知道弟子家底清白,祖上并无与邪魔歪道有所牵扯的不干不净之人,且前面的年月中没有太过分的行径,例如杀人放火之流,便可以了。

而好歹作为浩渊宗的弟子,出身名门,通常都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往年一般一旦被选中带出来,稍微走个流程就好了,并无例外。

这次郭森因早先的不良事迹而被退回去,已经是非常罕见。

然而此时,领头的修士看着门口那一群将院子堵得水泄不通,前来请愿,状告新弟子的凡人,以及送回来的名册上记录的种种事迹,脸都快绿了。

偏生这次就在这个环节,出了很大的问题。

由门派安排去调查新弟子底细的修士送回的花名册上,已经又有十名弟子被查出来了斑斑劣迹。

那查出来并且记录下来了的事迹,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相比之下,郭森那“酒后强抢民女,事后不负责,误杀凡人”都算得上是十恶不赦了。

而他们其实不过是干了些类似于仗着自己一身仙法,欺压凡人的事迹,连条人命都没出过。

最早的一次被调查出来的事迹,已经是五年前犯下的了。莫说这种调查本身就是走走样子,哪怕是真的想查,通常情况下这种芝麻大点的事情很难被查出来。

而更可气的是,那些劣迹若只记录在纸上便罢了,偏偏那些当事的凡人还不知怎的,陆陆续续寻来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似乎是料定了他们不会对凡人出手,一个个都失了往日里对仙门的敬畏,聚众闹起了事来。

消息如此之精准,若说不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故意挑错处找茬,简直都没人信。

偏偏那人就颇有些能耐,使坏使得再自然无比又懂得分寸。

人家只是帮着探查了一下弟子们私下里的德行,把隐藏的事情掀上来了而已,又没有故意去造假嫁祸他人,不是么?

那领队的修士已经不堪其扰,但现在就在云尘派的边上,作为正道第一大宗门总是要有些最基本的样子的,不可对凡人置之不理,更不可重伤凡人。

他心里郁结但也发不出脾气来。

随着他同行的其他修士已经纷纷出面,在外面说着“稍安勿躁”“仙家会替你们做主”的安抚话。

屋中,一众小弟子听着外面的声响,噤若寒蝉。

领队修士瞥了他们一眼,抬手捏了捏鼻梁,叹了一声,冷声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不行好事,那可怨不得麻烦找上门来。我云尘派,不收你们这般行径的弟子。”

几名弟子应道:“师叔教训的是。”

领队修士又叹了一声,低声嘀咕道:“怎么偏偏就不能多干点好事呢?”

虽说犯的事情其实都不大,但是到底是品行不端,再想顺利进入云尘派,便很难了。

正道第一大宗的山门,永远不会对毫无德行之人开放。

若说本次他们从浩渊宗中挑选出来的弟子,只郭森一人有过劣迹斑斑的往事,那少这一名弟子便少着了,总共也不差这一人。

这会却一下子又有十名弟子被挑出了错事来,一下子少了一小半的人,那便与之前不同了。

当务之急不光是如何满足了这些凡人的诉求,更在于该如何在期限内填补上这个空缺。

他最后揉了揉额头之后,便一甩袖也出去了,对聚集在此处的凡人们说道:“请大家稍安勿躁,会替你们解决的。但他们并非我云尘派弟子,请诸位移步。”

随后他便去询问是什么人叫他们来的,透露给他们消息的。

然而凡人们却一问三不知。只说是为仙风道骨的仙人,听描述却未着任何门派的制服,不知到底是何许人也。

领队修士只得先将手中的名册递给了另一名修士,低声道:“你去把没问题的那几个先行带走。”

那修士仔细看了两眼,记清楚了人名之后便应了一声,便进屋去点人了。

而后他又对其他修士道:“诸位,请辛苦一下,再随我跑一趟吧。”

于是当晚,一众修士便连夜带着那十名弟子又回了浩渊宗中。

掌门人得到消息,便派遣了自己的外孙前去迎接。

待苏池将他们请进来的时候,只见那领队脸色臭极了。

见到了苏池,便甩手将那花名册丢给了他,冷声冷气道:“哼,好歹也是个正道的名门大派,居然就如此教导弟子的么?”

因为往年云尘派对于新生弟子的考察,并不会十分严厉,鲜少会把已经选中了的弟子再赶回来。

所以最初在郭森被赶回来之后,再度收到云尘派弟子的来信的时候,掌门本是以为自己宗中的弟子又犯下了什么滔天的罪行。

苏池看了一眼那些甚至都不太上的来台面的劣迹之后,嘴角抽了一下,便将其合上了:“请师叔放心,我们自会秉公处理的。”

领队再度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苏池看了一眼那被送回来的十名弟子,对身边的随行弟子道:“把他们都带走。”

随后他又看向领队:“师叔,只管再挑选些弟子便好了。”